第5章 初见惊鸿

秋日的阳光，斜斜洒在掖庭的琉璃瓦上，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清响。

昭君抱着琵琶，纤长手指轻轻抚过琴弦，一曲《幽兰》尚未弹罢，忽听得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

采薇提着裙裎冲进内室，鬓间绢花都歪了半边，她将手中攥着的青竹信筒递上前，气还未喘匀便急急道：“表少爷托人传信来了！”

“铮”的一声，琴弦应声停下。

昭君猛的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望向她，迟疑道：“表哥？”

“是呀，说是己到长安半月有余，现下在西街赁了处小院......”

“表哥他、怎么会来长安的？”

想到跟着钦使离开秭归时，他还在巫山老家，连离别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如今，他竟也来了长安。

“表少爷自是放心不下小姐，这才跟着……”采薇瞧着小姐一脸忧思，轻叹了一声。

若不是那钦使逼小姐入宫，小姐现在己嫁给了表少爷了。

“表哥……”昭君紧紧闭上眼，不再说话。

“小姐，中秋祭月，皇上仁爱，准许宫人出宫一天，到时候我们再去看表少爷啊！”采薇在旁，又道。

“恩。”

昭君点了点头，窗外掠过一行北雁，鸣声凄清穿云而去。

她起身推开雕花木窗，任秋风卷起腰间禁步的流苏。自到未央宫，三丈宫墙九重门，连月光都要碎成玉屑才能漏进这西方天井。

期盼己久的中秋，终于到了，宫中大摆宴席，普天同庆月圆之日。

“昭君姐姐。”

一大早，荀玉便来了昭君的住处，只见她穿着一身藕荷色襦裙，鬓间别着鎏金蝶簪，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

“荀玉、你怎么来了？”昭君笑着，起身相迎。

“昭君姐姐，今日中秋，姐姐可有什么打算？”荀玉一笑，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

“我要去西街寻我表哥，荀玉你了？”

“我――”荀玉轻叹一口气，“我家远在江南，在长安却是一人不识，荀玉真羡慕昭君姐姐，还有亲人在京，不似荀玉一人孤苦伶仃。”

“荀玉、快别这么说了，我也是和表哥初次会面，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可好？”昭君上前握住她的手，邀请道。

“不……不了。”荀玉绞着腰间禁步的丝绦，颊边泛起桃红，欲言又止道：“听说皇上今夜在太液池邀请了皇亲贵族共祭圆月，或许能远远见上一面。”

昭君闻言，目光掠过荀玉精心描画的远山眉，笑了笑，“那便祝你如愿。”

荀玉羞着点头，待看见昭君绝色的面庞，忍不住又轻叹一声，“距离上次画像己经好久了，我便也就罢了，只是不知，以姐姐的绝色容貌，为何皇上还不召见、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昭君见荀玉凝眉，轻笑一声道：“好了、我本志不在此，如今这番，倒如我所愿。”

“唉……姐姐总是心大的。”荀玉又叹一声，看来她是真的无心圣宠了。

长安的街道上，昭君与采薇一前一后悠悠的向前走着。

秋风袭来，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的飞舞，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一片喧闹。

昭君望着眼前的一切，深吸了口气，这般市井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啊，只可惜她幽禁深宫，竟没能好好领略这长安城的美景。

“真是天仙啊。”一旁迎面的路人，见着昭君面容，皆纷纷赞叹道。

“难道是月宫嫦娥下凡了吗？”又有人议论道。

昭君听着路人的谈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攥着采薇的手便快步向前走去。

忽的，只听前方小姑娘的叫卖声，昭君余光望去，正是卖着面具的小摊贩，昭君灵机一动，便拉着采薇的手上了前，挑了两张嫦娥与瑶姬的面具，遮于面上。

“小姐，你看我可像瑶仙？”采薇摇晃着头，嘻笑道。

昭君轻笑一声，又道：“快走吧、西街还有好长的路了。”

“小姐、等等我！”采薇紧跟着昭君的步伐，继续行走在熙攘的街道上。

忽然，一声尖锐的马嘶划破长空，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挣脱了缰绳，马蹄如雷，在人群中横冲首撞。马背上空无一人，马鞍上的流苏随着剧烈的颠簸飞舞，仿佛一道红色的闪电。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商贩的货摊被掀翻，瓜果滚落一地，孩童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昭君被慌不择路的行人推搡着，身子一个不稳，撞的摔倒在地，马蹄声渐近，昭君看着前方疾驰的烈马，不禁吓得愣住了。

“小姐！”采薇一阵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疾步冲出，他脚下一点，借力跃起，稳稳落在马背上，马受惊更甚，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

男子紧握缰绳，双腿马腹，毫不犹豫一手控缰，另一手探出，对着昭君低喝一声：“抓住我！”

昭君根本来不及多想，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提，将她拉上马背，护在怀中。

马感受到额外的重量，再次狂躁起来，前蹄乱蹬，几乎要将两人甩下。男子低喝一声，猛地拉紧缰绳，迫使马头高高扬起。

男子一手抱着昭君，一手用力来回拉升，慢慢地，惊马来回走了几圈，便安分下来。

昭君靠在男子怀中，惊魂未定，她微微抬头，终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脸。

棱角分明，锐利的双瞳宛若黑夜中的鹰，有着年岁的浓密胡须，却并未束发，只是随意的披散在颈后，这是怎样一张霸气却又不失温和的脸。

一点也不像中原男子。

“姑娘、可受了惊？”

听着他雄浑磁性的关切声，昭君猛得回神，目光与男子相接，轻声道：“多谢壮士相救。”

男子低头看她，唇角微扬，语气淡然：“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

说完，翻身下马，伸手扶她落地。

“爷、我们该赶路了。”身后亦有一壮汉此刻正骑着马，牵着另一匹马上了前来。

“嗯。”

昭君只听壮士轻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回头对昭君道了一句，“姑娘，告辞。”

便扬鞭骑乘而去。

“小姐、你没事吧。”采薇连忙扶住昭君，还有些后怕道：“刚才真是太惊险了……”

“没……没事。”昭君轻摇了摇头，无意却瞥见一熠光闪亮的金牌遗落在角落里。

她上前轻拾起，这是一枚镶宝石虎鹰纹金饰牌，显然不是凡品，想来是那壮士御马时所掉，昭君向前望去，却早己没了那人的身影。

采薇见小姐拾起金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道：“定是刚才那人所遗，小姐，那人好神秘的样子？”

昭君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呢喃：“是啊，竟忘了问恩人姓名，该怎么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