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和亲大典

正午时分，汉白玉台阶上，红色的地毯铺陈开来。未央大殿上，红烛摇曳，朱绸耀眼，处处洋溢着喜气。

主殿之上，坐着一身龙袍的刘奭，面上儒雅，眉间却尽显威仪。刘奭左侧，坐着的正是一身喜服的呼韩邪，披着散发，额间缠绕着一圈鹰隼图腾，紧抿着唇，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

殿下两侧，站立着汉朝的官员与匈奴的贵族，面上皆是笑意融融。

匈奴边，左伊秩訾王一身胡服裘衣，与呼韩邪单于岳父乌禅幕欣慰着相视一笑。

“听说皇帝随意指了个后宫宫人封为和亲公主，弄个假公主，如此唬弄侮辱我们匈奴，单于竟能忍住这口气！”匈奴贵族土金浑忍不住向一旁的姑夕王啐道。

姑夕王听了，回头看了一眼单于沉稳不惊的神色，一双眸子晦暗不明，却是敛眸不语。

他对单于事汉一首反对，只是无奈当初匈奴分裂，实在是危机存亡时刻，强弱有时，如今汉强匈弱，臣事于汉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匈奴休养生息，后事便谁也说不准了。

丞相匡衡看着时辰，率先上前，拱手对刘奭道：“陛下，吉时己到，该行和亲之礼了。”

“那便开始吧。”刘奭右手宽大的袖一摆，温言笑道。

匡衡复行一礼，便向外传道：“和亲仪式、正式开始！”

众人听闻，皆拱手站立。

匡衡双手拢于袖中，轻提了提嗓，沉声唤道：“宣昭君公主，入殿觐见。”

昭君！

呼韩邪本如死水般平静的瞳孔猛的一缩，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看向缓缓入殿的那身红衣。

刘奭见呼韩邪如此，暗自轻笑一声，先前如此气定，到底还是坐不住，急着一睹新妇的芳容了。

随着那身红衣的走近，满殿的唏嘘声响起。

土金浑立身定住，顿时哑语。

姑夕王眸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左伊秩訾王与乌禅幕笑着点头很是满意。

刘奭暼过头，瞧着呼韩邪的神色，那眼底暗藏的震惊与温柔，嘴角藏不住因着心喜的微勾，让刘奭讶然，当即望向此刻正缓步走向身前的那身红衣。

昭君一身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一头乌发尽数绾起，头戴联纹珠荷花鸳鸯珠冠，一支红宝石步摇随着她莲步慢移摇曳生姿，熠熠生辉。

昭君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缓步向前走着。

走至殿中央，昭君颌首，稳了稳心绪，作揖了一大礼，道：“王昭君拜见陛下。”

“你……抬起头来。”刘奭轻眯着眼，急迫道。

昭君稍作顿，便抬起头来。

刘奭见着昭君真容，当即瞪大双瞳，顿时哑了言语，“你……”刘奭半晌，盯着昭君，竟说不出一字来。

“你究竟是谁！”

“王昭君，拜见陛下。”昭君微一沉吟，又郑重的行了一礼。

“陛下——”石显的惊呼声突然划破寂静，陛下手中的玉圭竟在龙纹茵褥上跌成两截，和田青玉的碎屑溅落在昭君裙裾之间。

天子失态的模样让匈奴使团中响起窸窣耳语，乌禅幕与左伊秩訾王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匡衡急步上前挡住群臣视线，他见了昭君，亦是惊艳，后宫竟有这般珠玉蒙尘，只是如今骑虎难下，见陛下在群臣面前如此失态，只得轻咳一声，提醒着高声唤道：“陛下——”

刘奭猛的回过神来，亦握拳轻咳了一声，面向呼韩邪道：“大单于、这便是朕的皇妹，昭君公主。”

“公主好。”

昭君听着这熟悉的雄浑嗓音，惊愕的猛一抬头，正撞进呼韩邪的眸中，那眸底的温柔，似一汪深潭，将昭君的视线深深吸引住。

他不是左伊秩訾王，竟是匈奴的单于！

她要和亲的夫君，竟然是救了她两次的大恩人！

“昭君公主、还不拜见大单于？”匡衡在旁，咳声道。

昭君身形微颤，立即复行了一大礼，朱唇轻启道：“王昭君拜见大单于。”

“公主不必多礼。”呼韩邪几步跨下台阶，走至昭君身前，紧握着她的手扶定，低声道。

“竟是您……”

两人对目而视，昭君望着他，仍然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和些许的无措。

“王姑娘。”呼韩邪复紧握了握她的手，唇角微扬，轻轻点了点头。

当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刻，当着众朝臣的面，他只能攥着手心，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欣喜与激动。

本想着二人一辈子不会再见，却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就是和亲的公主！

日色微移，宫阙之央，便是他和她。

匡衡见呼韩邪甚是满意，上前一步，笑道：“大单于、昭君公主，和亲仪式便开始了。”

“嗯。”呼韩邪又握紧了昭君的手，两人面向众人。

殿外忽然响起浑厚的号角声，十二面龙虎纹建鼓应和着节拍震动。

仪式有序的进行着，昭君与呼韩邪在匡衡的高呼下，一拜了苍天、二拜了大地、最后便是夫妻对拜。

接过金册金印，礼成。韶乐之声不绝于耳，百官朝拜。

“恭贺单于、阏氏。汉匈万岁！”

回声阵阵，气势磅礴，在这浩大天地间绵延不绝。

晚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昭君坐于呼韩邪旁，与他酌酒对饮，犹有些不敢置信今日的一切，轻启朱唇询道：“你……真的是匈奴的单于吗？”

“是我。”呼韩邪覆上昭君的手，温柔且坚定道：“昭君、日后你便是我稽侯珊的阏氏。”

“可是，你不是匈奴的左伊秩訾王吗？”昭君仍然还有些懵。

呼韩邪听她这话，望着她沉声笑道：“当日，可不是你一眼便认定我是左伊秩訾王的？”

“我——”昭君哑言。

“那日见你这般认定、我也不便反驳了。”呼韩邪摇头，轻轻笑道：“可我也未曾想到，你竟是王宫里的人，更没想到，我要娶的人——是你。”

昭君缓缓抬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正对着她，眸底的温柔径自漫开到眼角。

她只觉心口猛得一跳，低下了头去，轻轻拿起酒杯掩袖小酌起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大恩人，竟然就是匈奴的单于！

她竟然嫁给了他！

这一切，都仿佛在做梦一般。

“大单于、看来对我朝公主，甚是满意啊！”座下众臣见二人含情脉脉，窃窃低语，纷纷含笑打趣道。

“昭君公主、看见她，就像看见了祁连山上的雪莲花，高贵清华。匈奴有这样的女主人，是我匈奴之幸啊！”坐于单于侧的乌禅幕手抚着胸口，虔诚道。

“是啊、是啊。”一旁的左伊秩訾王亦笑着叹道。

殿内一片欢声笑语，而刘奭坐于上座，却只是微沉着脸，一言不发。

宫中藏着如此绝色，为何他却一无所知。

刘奭微眯着眼，皇后倒是会选人，早就知道有如此佳丽，竟然拱手让与匈奴。

望着相谈甚欢的呼韩邪与昭君，刘奭呼吸一顿，昭君那低头娇羞的眉眼，愈发像良娣年轻的时候！

良娣！

刘奭这般想着，紧握了拳头，竟是愈发心堵了。

“陛下、敬您。”这时，呼韩邪举杯，面向刘奭恭敬道：“日后，汉匈便是一家了。”

刘奭面色稍变柔和，亦举杯回礼道：“大单于，请。”

夜色阑珊，到了曲终人散之时。

刘奭望向呼韩邪与昭君，平和道：“大单于，今与公主大婚，公主本应与你一同出宫，只是夜己深，公主似是喝多了些，便宿于宫中，明日再接公主出城，你看如何？”

“这……”呼韩邪宠溺的瞧着面上薄红的昭君，向刘奭恭敬回道：“驿馆简陋，怕委屈了公主，便依陛下所言。明日午时，接了公主，稽侯珊便会带着匈奴众人返回王庭。”

“嗯――”刘奭一笑，复望了望昭君，眼底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