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魇

“我此一生，唯愿你们，长乐无虞”

“轰”的一声，熊熊烈火将这座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化作一片火海，火势伴风而起，如同狂暴的火龙，吞噬着曾经的一切

少年帝后，风雨同舟，相携数十载岁月，最终用生命护住他们的孩子，也是这个王朝，最后的希望

时昭站在不远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心如刀绞，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脸颊，几乎令她难以呼吸

“我不要什么长乐无虞，我只要你们活着……父皇……母后……哥哥……我好想你们……”

星辰之间的玉盘月清冷而柔和，月光穿透夜的帷幕，自天际洒落，为烈火焚烧中的宫殿洒下一层清辉

时昭站在火焰与月光的交界处，周身似被冰霜覆盖，整个人处于黑暗之中，背影淡漠，与这炽热的火焰和温柔的月光格格不入

她是地狱中的恶魔，不敢奢求光的笼罩

纵然曾经拥有过，可如今，也己烟消云散，物是人非

至少，三岁前的她，是温暖而明亮的

她喜欢穿着粉色裙子，在五彩缤纷的花丛中奔跑，肆意的追逐着蝴蝶，母后总是会在一旁温柔的看着她，还不忘提醒她别摔了

她记得母后的手很软，每次被她抱在怀里，就像是被云朵包围，充满了安全感

父皇很忙，但他总是会空出时间陪她和哥哥看星星，给他们讲古老的传说，亲手给他们雕刻小木剑

师父曾告诉她，父母的爱永远不会消失，它会化作星辰，守护着他们的一生

师娘教她认草药，教她医术，师父教她剑术，教她武功

可是霎时间，又是一道火光，师父和师娘死在了她面前

时昭站在残垣断壁之间，西周是一片被大火洗礼过的荒芜，脚下是破碎的瓦砾，曾经温馨的山间小院，而今尽数坍塌

时昭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笑意，泪水从她的眼角无声滑落，透着深深的绝望与无奈

“为什么，就留我一个人……为什么……又留我一个人……”

这世道，如此荒谬，如此无情

那她，就改天换地，掀翻了这世道

“若是你想要报仇，就必须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抵御命运的不公，强大到能够首面曾经的伤痛，强大到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倘若你做不到，那便只能认一个屈服于他人的命运”

声音清冷，仿佛冬夜的月亮，不带一丝烟火气，似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清冷却温和

“我以此刀，愿你余生披荆斩棘，得偿所愿”

长身玉立的青年隐于月光之下，迷雾之中，时昭下意识的想要探去，但当她刚上前一步，一道凛冽刺骨的声音响起

“你是时昭，还是鸢尾，又或者，我应该叫你，昭华殿下”

又一道声音在一旁响起，传入她的脑海

“你骗我，你不是我姐姐……你骗我……”

“你害死了我的父母！我恨你……！”

那声音稚嫩而单薄，透着委屈，但在每一个字中却都灌注了浓浓的恨意，清晰的传递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

“不是这样的，不是……”

狂风携着刺骨的寒冷吹在她的身上，将她的声音和呼喊都吹散在空气之中

时昭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想要解释，想要挽回，但所有的努力却都像是徒劳

一切的一切，逐渐消失，唯留她一人困于迷雾之中，首面悲痛与无奈

她不停的喊叫解释，拍打呼喊，但却挽回不了任何人

下一刻，时昭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像被电流击中，心跳如擂鼓般狂乱，几乎要从胸腔中蹦出，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

又梦魇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刚刚从深水里挣扎着浮出水面，急需空气来填补窒息

时昭观察了片刻周围，他还在华陵军营

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夜幕低垂，演武场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冷庄严，几面战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月光洒在上面，像是为它们披上了一层银霜，更添几分肃穆

时昭走到练习弓箭的地方，随手拿起一旁的长弓和一支羽箭，利落抬手，月光之下，目视前方，眸光凛冽如刀，令人陡生寒意

跨越时空，环境转化，庭院之中，中年男人正在教时昭拉弓射箭

“手要稳！用力！”

“眼正对靶心！不要偏斜！”

箭羽应声而出，时光逐渐重叠，两支箭羽渐渐重合，速度飞快，正中靶心

“师父！中靶了！我射出去了！你看！”

演武场上，时昭静静凝视着射出去的那根羽箭，神情怔愣了许久，才缓缓收了弓箭，轻声叹了口气

她微微仰头，眸若星河，清冷出尘，感受着夜风习习，宁静孤寂

今夜啊……

也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