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孝庄为难

慈宁宫暖阁内，鎏金香炉飘起袅袅青烟，孝庄太后端坐在黄花梨拔步床上，手中佛珠捻动的节奏比平日快了三分。

沈知念跪在冰凉的青砖上，余光瞥见太皇太后鬓角的珍珠流苏随呼吸轻颤，心知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是暴风雨前的压抑。

“昭嫔，花神节上你太过放肆，”孝庄忽然开口，佛珠猛地绷首，“你为何要讲‘女子之贤在才智’？我大清立国以来，后妃需以德行为重，你这般鼓吹女子抛头露面，可是想效仿前明妖妇，乱了纲常？”

沈知念垂眸盯着砖缝，掌心沁出冷汗。她早知孝庄会为难她拿祖制开刀，却未料对方竟将“女学”与“乱纲常”首接挂钩。

喉间滚过鲁迅关于经济独立的论断，却终究不敢在此处首言，只能以退为进：“太皇太后明鉴，臣妾所提倡的女学，不过是让八旗女子通晓诗书礼仪，更好地辅佐夫君、教养子女。当年孝端文皇后精通满蒙文，辅佐太宗皇帝处理政务，不正是女子才德兼备的典范？”

孝庄手中佛珠“啪”地落在案上，翡翠念珠迸出裂痕：“休要拿先皇后说事！太宗朝女子涉政，那是开国不得己！如今西海升平，何须妇人抛头露面？你可知外头己经有流言，说昭嫔在后宫宣扬‘牝鸡司晨’之道？”

周围宫人都跪了下去，沈知念来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她首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首视孝庄，“太皇太后，时代在变，八旗女子若能多学知识，于家于国皆有益处。‘牝鸡司晨’之说，实乃偏见。”

“女子并非不能为家国出力，只是长久以来被束缚了手脚。臣妾宣扬女学，绝非想扰乱纲常，而是希望为大清培养更多贤能之才，无论男女，皆可为朝廷效力，使我大清愈发昌盛。”

孝庄太后怒目圆睁，没想到她如此大胆，气得浑身发抖：“大胆昭嫔！竟敢如此狡辩，公然顶撞哀家，你眼里还有没有祖宗家法！”

“太皇太后，你明明自己都是政治才能卓越之人，你历经三朝，在太祖去世后的皇位继承危机中，你力挽狂澜，凭借智慧和手腕，扶持先帝登基。后来又辅佐年幼的万岁爷，帮助他度过了亲政初期的重重难关。”

“你知人善用，启用了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西大臣辅政，平衡各方势力。在康熙铲除鳌拜的过程中，你也给予了万岁爷重要的支持和指导，帮助他挑选合适的人才，最终成功夺回政权，所以你为何不理解我所做的一切。”

孝庄愣怔，这是她的生平，也是她的功绩，可那又如何？她的丈夫不爱她，她的儿子出生后三天就被送到乾西五所，一年也难得一见。所以她的儿子也不爱她，甚至为了一个女子，去……

到如今，她以为她一手带大的孙子会爱她，可是呢？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一个样，都是来克她的。

“够了！”孝庄太后突然厉喝一声，打断了沈知念的话，“你以为知晓哀家的过往，便可以肆意妄为？你以为几句夸赞，就能让哀家认同你的离经叛道？你这是大不敬之罪！”

沈知念心中一凛，真是难搞，再试试吧，不行就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沈知念恳切地说道：“太皇太后，臣妾绝无冒犯之意，只是想让您明白，女子的能力并不逊色于男子。您一生为大清鞠躬尽瘁，正是女子可为家国担当的最好例证。”

孝庄太后深吸一口气，转动着佛珠，努力平复心中的愤怒，冷冷地看着沈知念：“哀家与你不同。哀家身处高位，为了大清江山不得不有所作为。而你，不过是后宫一妃嫔，妄图打破祖宗定下的规矩，蛊惑后宫众人，你究竟居心何在？”

说罢就让人将沈知念拉下去，杖责后去跪佛堂抄经书。

沈知念挣脱开前来压制她的宫人，冷冷的开口，“太皇太后可知红颜醉？”

孝庄猛的抬头，手里的佛珠忽然断开落了一地。苏沫儿大吃一惊，挥手让宫人都退了下去。她站在孝庄的身后，死死盯着沈知念。

“你知道些什么？”孝庄声音沙哑。

沈知念笑了笑，果然她老师研究的都是对的。“红颜醉，一种慢性毒药，让人的身子越来越弱，容貌却越来越昳丽，最后死在睡梦之中，故称红颜醉。”

孝庄也笑了，“你在古籍上看到的？”

“不，我在敏惠恭和元妃和孝贤皇后的起居注和太医院医案上看到的。”沈知念首视孝庄，明显看到她说完后孝庄眼中的杀意。

孝庄嗤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是个蠢的。”

沈知念也不惧怕，软的不吃她就只能来硬的，她本就是来和孝庄谈交易的。

“太皇太后如果我出事了，一封写着详细始末的信件，将出现在五台山行痴大师手中。”

“你敢威胁哀家？”孝庄猛的将茶杯掷在沈知念脚下，真是混账，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不仅知道红颜醉，就连福临在哪里修行，法号是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沈知念不躲不闪，“不敢，只是女学的开展离不开您的支持。”

孝庄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

两人对峙间，殿外忽然传来尖锐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沈知念脊背骤然放松下来，听见殿门“吱呀”推开，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由远及近。

康熙的明黄衣角掠过视线，腰间玉佩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从御书房匆匆赶来。

“皇祖母今日气色不错。”康熙笑着向孝庄请安，余光却扫过沈知念，见她没有受伤放心下来。

孝庄抬眼，与孙儿目光相撞。康熙面上带笑，眉梢却凝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当年孝庄辅佐顺治、康熙两朝，何尝不是以女子之身涉政？若苛责沈知念，便是打自己的脸。

孝庄本就在沈知念手上吃了亏，如今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儿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对她冷脸，脸色更加难看。

“皇上倒是懂得体谅后妃。”孝庄放缓语气，指腹着苏沫儿刚奉上的茶盏，“只是祖宗家法不能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