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龙血星谶

太液池的冰面在晨光中裂成万千碎镜，每片冰晶都映着李泰逆鳞渗出的金丝。李明达滚烫的额头抵在兄长胸口，腕间暴长的菌丝正将浑天仪绞出刺耳鸣响。小公主忽然抓起冰碴往嘴里塞，靛蓝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安南异物志》残页上灼出"贪狼"二字。

"兕子！"李泰龙爪捏碎她手中冰刃，鳞片缝隙渗出的金血染红了布老虎耳朵。阿贵顶着炸膛的丹炉撞过来，胖太监的焦黑袖口甩出火星，在冰面烙出个歪扭的"吉"字："殿下！老奴用龙血试出了退热方！"

紫宸殿方向突然传来禁军甲胄的轰鸣，李承乾蟒袍裹着血腥气踏入密室。太子指尖转着的鎏金香囊突然弹开，半枚波斯银币"叮"地嵌入浑天仪缺口："西弟可知，当年母后产房里的安息香...是吐蕃巫医调的？"香囊暗格滑出的羊皮卷上，长孙皇后字迹与吐蕃密文交织成星图。

李世民枯槁的咳嗽声穿透三重宫墙，老帝王呕出的黑血顺着龙纹地砖，蜿蜒成与李明达腕间菌丝同源的星络。李泰逆鳞暴长的瞬间，池底青铜匣完全开启，涌出的襁褓残片突然暴长，星纹绦带如活物缠住三百前隋傀儡——那些腐朽木偶的眼窝磷火，此刻竟与李承乾蟒袍金线同频闪烁。

"三哥的香囊会下崽子！"李明达突然将冻红的脚丫踩进药臼，溅起的药汁泼了李承乾满袍。太子蟒袖拂过冰面，暗纹竟与傀儡身上暴长的冰蚕丝经纬交织："西弟养的好妹妹，倒是比教坊司的猢狲伶俐。"

阿贵手忙脚乱去擦泼洒的药汁，怀中的《千金翼方》掉进冰窟，书页间滑落的艾草恰巧卡住齿轮组。浑天仪突然逆向转动，将星图投射在太医署斑驳的墙面上——那残缺的"破军"方位，赫然指向李世民枕下暗格。

五更梆子敲响时，李泰抱着昏沉的妹妹跪在龙榻前。李明达腕间菌丝无意识缠住父亲枯手，李世民浑浊的瞳孔忽然清明一瞬："青雀...玉珏..."帝王颤抖的指尖抠进枕下暗格，半块带血玉珏与李泰逆鳞裂隙完美咬合的刹那，紫宸殿藻井的二十八宿突然偏移三度。

"西哥的鳞片在唱歌！"李明达突然睁眼，染血的指尖戳了戳兄长逆鳞。菌丝顺着鳞缝钻入，李泰脊背突然暴出金光，三百道金丝破体而出，在空中织成长孙皇后临终景象——妇人手中未完成的襁褓上，星图纹路正与池底傀儡身上的冰蚕丝严丝合缝。

李承乾的冷笑自殿外传来，蟒袍下摆扫落的冰晶凝成吐蕃王庭图腾："西弟可知，当年稳婆接过你的襁褓时..."他腰间蹀躞带暗格弹开，染血的产婆手记飘落，"蘸的不是朱砂，是冰蚕卵液？"

阿贵突然举起炸成焦炭的"龙血丹"大叫："老奴明白了！小殿下发热是在排毒！"炉灰簌簌落进冰窟，惊得池底锦鲤摆尾搅碎星图。李明达趁机将药丸塞进李承乾蟒靴："三哥脚臭，吃糖！"

破晓时分，太液池突然沸腾。三百傀儡托着青铜匣跃出水面，匣中滚落的鎏金齿轮组自动咬合，在冰面拼出完整的黄道星图。李泰逆鳞金丝突然崩断，鲜血喷溅在星图"紫微"位上，整个长安城的地面忽然震颤——承天门方向传来山崩般的巨响，埋在地下的前隋星轨仪破土而出，仪盘指针正指向太医署密室。

"西哥..."李明达滚烫的小手突然按上浑天仪枢轴，"兕子记得阿娘说过...破军要吃贪狼..."她腕间菌丝暴长缠住李承乾腰间香囊，拽出的半卷产婆手记飘然展开——泛黄纸页上，波斯星术师绘制的命轮图，正与李泰脊背逆鳞的星络完全重合。

太医署屋檐突然坠下一串冰锥，阿贵抱头鼠窜时撞翻药柜，滚落的艾草恰巧掉进丹炉残骸。青烟凝成的袁天罡虚影突然开口："荧惑守心，当断龙..."话音未落被李明达用布老虎砸散："不准咒西哥！"

正午日光刺破云层时，李泰逆鳞己覆满全身。他望着冰面倒影中半人半龙的狰狞模样，突然将玉珏狠狠刺入心口。金血喷溅的刹那，三百傀儡眼中的磷火突然转向李承乾，蟒袍上的金线蚕丝根根崩断，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吐蕃密文"弑"字。

"原来如此..."李泰龙化的手指捏碎玉珏，鎏金齿轮如活物钻入逆鳞缝隙，"母后以命为锁，父王以血为钥..."他每说一字，李世民咳出的黑血便淡一分，首到最后一口鲜血化为清水，老帝王榻前的地砖上，赫然显出用星髓写的八个血字：

**龙战于野 其血玄黄**

李明达腕间菌丝突然全部褪去，小公主抓起染血的布老虎砸向浑天仪："阿娘说星图看够了就拆掉！"齿轮崩飞的瞬间，池底传来机关解开的轰鸣，十二艘前隋龙舟破冰而出，船身铭文在日光下灼灼生辉——"大业十三年，炀帝藏星髓于此"。

李承乾蟒袍尽碎，露出心口纹着的吐蕃王庭星图。他癫笑着将香囊掷入冰窟："西弟可知，当年那场爆炸...本宫就在你的实验室..."话音未落被暴长的冰蚕丝缠成茧蛹，三百傀儡突然齐声高诵《长恨歌》，惊得满城鸦雀冲天而起。

暮色降临时，李泰独坐残破的浑天仪基座上。逆鳞缝隙间流转的星芒渐渐暗淡，怀中熟睡的妹妹腕间，新生出与长孙皇后一模一样的守宫砂。阿贵捧着焦黑的"安神丸"嘟囔："老奴这回真试出解药了..."却被突然睁眼的李明达抢去塞进嘴里："比三哥的香囊甜！"

更夫敲响初更梆子时，最后一缕星髓光芒从李世民寝宫消散。老帝王枯槁的手突然动了动，在龙榻上勾出个歪扭的"泰"字——那最后一笔尚未收锋，便被涌进来的晨光抹去，如同十二年前抓周宴上，被波斯商人悄然调换的那枚玉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