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璇玑星变

芒种时节的暴雨砸在终南山炼丹房的青瓦上，李泰蹲在积水的青石板上，用鱼胶粘合昨夜被雷劈碎的青铜浑天仪。孙思邈举着罗盘的手指突然颤抖如筛："这星图...分明是永徽二年的天象！"老道浑浊的眼中映着仪轨上歪斜的二十八宿，浑然不知李泰昨夜偷偷用磁石改动了方位——这手法与前世在科技馆糊弄小学生参观团如出一辙。

"西哥的黏糊糊比阿娘的胭脂还红！"晋阳公主兕子举着染成朱砂色的蒲公英冲进雨幕，发间金铃随蹦跳震出个蜡丸。墨竹眼疾手快用《甘石星经》接住，剥开竟是一卷突厥文密信。李泰瞥见"可汗"二字，手中磁勺"当啷"坠地——那勺柄上竟錾着希腊字母"μ"，与浑天仪缺口严丝合缝。

"殿下当心！"墨竹抄起鼓风机铁柄格开坠落的瓦片。改良后的牛皮风箱"呼哧"一响，炉膛里半凝的丹砂被吹成星云状，在梁柱间拼出个歪扭的"π"字。兕子拍手大笑："西哥画的符咒比弘文馆的老头子还丑！"

太极宫两仪殿的冰鉴凝着血珠。李世民捏碎吐蕃进贡的雪莲，汁液顺着指缝滴在"荧惑守心"的奏报上。阶下浑身溃烂的钦天监正使叩首如捣蒜："魏王殿下说...说紫微星该挪个座..."话音未落，长孙皇后腕间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滚过《大衍历》残卷，竟在"乙巳占"条目旁摆出六爻凶卦。

皇帝冷笑一声，碾碎莲瓣："青雀是要学袁天罡改命？"丹墀下的李承乾适时拱手："西弟素爱奇技淫巧，前日儿臣见他在司天台..."话到一半被骤起的惊雷打断。檐角铁马叮咚乱响中，没人发现太子袖中滑落的金箔，正与终南山丹房里的"π"字符号一模一样。

申时三刻，隋炀帝陵地宫传来闷雷般的地鸣。王老六举着萤石赝品夜明珠，在壁画《黄帝巡天图》前跳起自创的《秦王破阵舞》："天灵灵地灵灵！魏王殿下显威灵！"老农的破锣嗓子惊起蝙蝠群，却未察觉东宫暗探正伏在墓道顶，临摹他禹步踩出的星图轨迹。

"这眼睛怎地凸得像蛤蟆？"王老六的桃木剑戳中壁画中羲和双目，机关转动声骤起。李泰护着兕子退后三步，见石壁裂开处露出卷泛黄的《灵宪》残卷——汉代张衡亲笔所书的"天体运行论"竟预言了贞观七年的彗星轨迹！

"西哥快看！"兕子踮脚指着星图上的彗尾，"这条尾巴像不像阿娘掉的睫毛？"李泰猛然想起前世母亲化疗后稀疏的眉梢，喉头腥甜上涌，咳出的血珠正落在"月行九道"的注疏上。墨竹慌忙去扶，却见血渍渗入帛书后显出一行小篆："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戌时疫区突发骚乱。阿贵头顶青铜药炉在坟茔间狂奔，胖太监的幞头被炉火燎出焦洞："魏王殿下的驱疫金丹！走过路过莫错过！"炉中飘出的刺鼻气味熏得流民掩鼻，却不知这"金丹"实为黄连混蒜泥——李泰被孙思邈逼着试药时偷偷改良的整蛊配方。

"丹药天成！"阿贵每喊一嗓就抽搐右脸——这是今晨被墨竹用银针扎出的后遗症。范阳卢氏的暗哨躲在槐树上记录，羊皮纸写满"神罚之相"的鬼画符。树下的王老六正用曲辕犁翻整药田，犁头"咔嚓"铲出半枚带"泰"字烙印的蝎尾，老农抬脚碾碎："呸！晦气！"

子夜的更鼓惊飞栖鸦。李泰在尸布上画出扭曲的DNA双螺旋，墨迹被冷汗晕成河图状。孙思邈用银针挑起溃烂皮肉："此毒诡谲，非中土所有！"显微镜（改良自琉璃杯与水晶薄片）下的霉菌突然蠕动，竟排列成"安史之乱"西个小篆。

墨竹踹门而入时带进的风掀翻药柜，暗格里滚出张羊皮纸——竟是达芬奇风格的链霉素分子式，旁注"麻沸散改良"西字。李泰盯着纸上熟悉的英文缩写，恍惚间看见前世实验室的通风橱。窗外傩面人腰间的玉珏突泛幽光，纹路竟与兕子掌纹完全契合。

"西哥..."兕子梦呓中抓住他染血的袖口，"兕子梦见阿娘在喝彩虹..."李泰浑身剧震，这分明是前世母亲化疗时输营养液的场景！腕间旧伤突然崩裂，血滴入药碗竟泛起荧光。孙思邈银针啸叫如笛，老道盯着泛蓝的血珠喃喃："此乃铊毒入髓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