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执夜未央

雨后的夜风裹挟着潮湿的气息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窗帘轻轻拂动，像是无声的叹息。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在素世的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铺了一层薄薄的霜。她蜷缩在沙发一角，双腿屈起抵在胸前，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像是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爱音。”

这个名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素世没想到，睡前还会收到爱音的电话，盯着它，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她想象着电话那头爱音的表情——是担忧？是试探？还是仅仅出于礼貌的关心？

她咬住下唇，首到铃声几乎要结束时，才终于按下接听。

“……喂？” 她的声音比她预想的还要平静，仿佛刚才的犹豫从未存在过。

“素世！太好了，你还没睡！”爱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个……今天的事，你……”

“果然是为了这个。”素世的指尖轻轻缠绕着垂落的一缕发丝，嘴角微微上扬，却毫无笑意。

“嗯？今天怎么了？”她故作困惑，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真的在思考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电话那头的爱音沉默了一瞬。

“就是……我和灯的事……”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真的没关系吗？”

“她希望我回答什么？”素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傍晚时的画面——爱音抱着灯，在灯光下笑得那么灿烂，而灯依偎在她怀里，脸颊泛红，眼里盛满了幸福。

“刺眼！”

她睁开眼，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当然没关系呀，我不是说了吗？‘恭喜你们’。” 她的声音柔软得像是羽毛拂过，甚至带着一丝轻快的笑意，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可是……”爱音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素世没给她机会。

“爱音。”她突然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我有点累了，明天还要上学……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挂了？”

“啊……好、好的！那你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的瞬间，素世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她盯着黑下去的屏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钩了。”

她将手机扔到一旁，起身走向阳台。夜风拂过她的长发，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却也衬得她的眼神更加冰冷。

“爱音果然会愧疚……她就是这样的人。”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尖轻轻敲击着栏杆，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以为我会难过？会不甘心？会像个失败者一样痛哭流涕？”

“不，我会让她自己意识到——她选错了人。”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爱音发来的消息： 「素世，晚安。明天排练见。」

素世没有回复。她只是将手机静音，随手丢在床头，然后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真的以为我会祝福她？”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傍晚的画面——爱音抱着灯，两人的身影重叠，亲密得像是天生就该在一起。

“太刺眼了！”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手指紧紧攥住被单。

“明明……明明是我先的。”

她想起爱音第一次对她笑的样子，想起她们一起在排练室练习中打打闹闹的日子，想起她们一同约会的日子，想起爱音曾经说过——“Soyorin,Love。”

“可现在，她的眼里只有灯了。”

素世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吞噬自己。窗外的月光依然明亮，但她选择将自己完全浸没在阴影里。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各种可能的计划，每一个都比上一个更加周密，更加完美。

“没关系……我会让她回来的。”

“无论用什么方法！”

月光渐渐西斜，但素世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明亮得惊人。那里燃烧着某种执念，比任何星光都要耀眼，也比任何黑夜都要深沉。

爱音盯着己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玻璃上轻轻。素世最后那句“早点休息”还回荡在耳边，明明语气温柔得一如既往，却让她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

她慢慢放下手机，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铺里。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墙上。窗外雨后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味道，偶尔传来一两声遥远的汽车鸣笛。

“素世她...真的没事吗？”

爱音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被角。今天宣布和灯交往时，素世那个完美的微笑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完美的无可挑剔。

“但正因如此，才更让人在意。”

“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她想起素世今天离开排练室时的背影，挺得笔首的脊背，步伐不紧不慢，连发梢摆动的频率都和平常一样。但就是这份“正常”，让爱音莫名想起暴风雨前的宁静海面。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爱音几乎是立刻抓起来查看——是灯发来的晚安消息。是一个可爱的企鹅表情包。

“晚安，小灯！”

“明明应该开心的...”

“可为什么此刻心里会这么不安呢？”

爱音坐起身，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闪烁的都市灯火。雨后的夜空格外清澈，几颗星星倔强地穿透城市的光污染，微弱地闪烁着。

“就像...素世的眼睛。”

“不对！”爱音猛地摇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在想什么啊...”

她转身扑回床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被子里。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乐队群里的消息。她点开一看，是立希发的排练时间的通知。素世很快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干脆利落，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爱音盯着那个小小的emoji，突然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明天...明天一定要好好和素世谈谈。”

她这样告诉自己，关掉台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黑暗中，素世最后那句带着疲惫的"我先挂了"不断在耳边回响，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她辗转反侧。

窗外，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房间陷入更深的黑暗。爱音在朦胧中似乎听见雨滴又开始敲打窗户的声音，又或许只是她混乱的心跳。在半梦半醒的边界，她恍惚看见素世站在远处，背对着她，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雨幕中。

她下意识伸出手，却只抓住一片潮湿的空气。

霓虹湿雨侵，贝柱裂秋心。

屏冷余温在，弦喑未绝音。

影单窥静海，发乱绞霜衾。

欲挽琉璃碎，偏藏执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