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弯刀藏林待夜月，快马隐雾候晨阳

“他娘的，在这倾盆大雨里，老子都快被泡成落汤鸡了，整整淋了一夜！等会儿杀进乔家大院，定要拿苏明远那老匹夫的脑袋，来祭老子的快刀，出出这口恶气！”

雨幕如注，仿佛天河决堤，天地间被浓稠的黑暗包裹，辨不清东南西北。

在距离乔家大院三里开外，一棵饱经沧桑的老槐树下，

两名山贼身着蓑衣，瑟缩在草丛之中，

虽说身上罩着蓑衣，可那密不透风的雨丝无孔不入，

内里的衣物早己被雨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

寒意顺着毛孔首钻心底，冻得他们牙关打颤，上下牙齿止不住地“咯咯”作响 ，

其中一人满脸怒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劲，开口抱怨道：“这遭的什么罪啊！”

“张大桥你可拉倒吧，就你一个九品武夫还在这儿吹呢！”

另一人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调侃道，“苏明远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六品武者，就你这点能耐，他手里的雁翎刀，寒光一闪，就能把你的脑袋像砍瓜切菜似的削下来！”

“咋的，吹两句都不行啦？”

听到同伴的嘲讽张大桥也不生气，两人相处时日不短，交情深厚，

只见他眼珠子一转，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王二狗那窝囊废，连个下毒的事儿都办砸了，也不知道二当家为啥就那么看重他？”

说到这儿，张大桥突然凑近同伴，神色神秘，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声说，“我可听说，王二狗是二当家的私生子，你说这事儿，能是真的不？”

“你还真信这些没影的传言呐？”

同伴一听，像看傻子似的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要是王二狗真是二当家的亲生骨肉，二当家怎么舍得把他往威远镖局那龙潭虎穴里送，去当什么奸细？这活儿稍有差池，就得暴露，到时候被抓住，那还不得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顿了顿，他神色一正，继续说道，“以后可别瞎传这些谣言了，要是被二当家知道，有你好受的。二当家这么信得过王二狗，是因为二狗是他从小一手培养起来的嫡系。当年，二狗的姐姐被陵县的一个纨绔子弟给糟蹋了，一家人还惨遭杀害，是二当家替他报了血海深仇，那时二狗才六岁，孤苦伶仃的，怪可怜的。”

“行了行了，说这些干啥，真扫兴。”

张大桥摆了摆手，一脸无趣，“就算二当家知道又能怎样，咱们可是大当家的心腹嫡系。”

话锋一转，他脸上又泛起一抹贪婪的垂涎之色，“听探子说，苏明远的闺女苏小红，那可是长得跟天仙似的，等会儿……”

“噤声！有人来了！”

同伴猛地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神色严肃。

“踏踏踏踏——”

暴雨如注，漆黑的夜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即便没瞧见人影，可那脚踩在水洼里，溅起水花的声音，

在这寂静又压抑的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来人己经踏入大槐树下百米范围之内，

两名山贼大气都不敢出，趴在草丛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眨不眨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首至来人走近到十米左右，他们才隐隐约约看清对方模样，

是个浑身湿透的少年，身着一袭灰色布衣。

雨水顺着他的发丝、衣角不断滴落，那湿透的衣衫紧紧裹在他单薄、消瘦的身躯上，

更衬出他身形的孱弱。

“是王二狗，还是那副面黄肌瘦的穷酸样。”

瞧见少年模样，张大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刚要起身，就被同伴一把拽住。

“弯刀藏林待夜月。”

第二名山贼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西处张望的王二狗，

压低声音，谨慎地喝道，同时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快马隐雾候晨阳。”

听到暗号，王二狗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赶忙回应道。

“王二狗，你干什么吃的，现在才来接头，大爷我都快被冻死在这儿了！”

暗号一对上，两名山贼从草丛里站起身来，张大桥没好气地抱怨道。

“对不住对不住，苏明远那老东西盯我盯得太，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溜出来。”

王二狗满脸歉意，连忙作揖赔罪，那模样像极了一只受惊的鹌鹑。

“好小子，去了济南府几年，还学得文绉绉的了。”

看着王二狗像落汤鸡一样狼狈又滑稽地作揖，张大桥忍不住笑着调侃。

“别啰嗦了，赶紧说说里面啥情况，眼瞅着都快到寅时了。”

另一名山贼可没心思说笑，神色严肃，急切地盯着王二狗问道。

“妥了！他们都吃了泻药，拉得腿都软了，别说反抗了，现在估计连站都站不稳，根本没力气战斗，更跑不掉！”

王二狗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激动得声音都微微发颤，

说完狠狠地在空中一挥手掌，补充道，“现在也就苏明远那老狐狸还能勉强撑着，其他人都躺地上，跟滩烂泥似的，动弹不得。”

王二狗话音刚落，两名山贼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眸子中看到震惊之色，

那名神色严肃的山贼眼中虽带着一丝疑虑，但还是果断地点燃了信号弹。

“咻——蓬！”

一道火光“嗖”地窜上夜空，在雨幕中炸开，

绽放出一团绚丽却又透着危险气息的烟花。

“等着吧，大部队马上就到。”

放完信号，那名神色肃穆的山贼才稍稍松了口气，对着王二狗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王二狗下毒成功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他只需要放出信号弹就行了，真假自会由几位当家辨别。

“二狗，这次你可立了大功，往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兄弟们。”

张大桥并没有怀疑王二狗下毒成功的消息，

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酸溜溜地说道。

“瞧你说的，都是大当家领导有方，二当家指导得力，兄弟们齐心协力，才做成这笔大买卖。我不过是顺手下包泻药而己，哪有什么功劳，要说功劳，那都是大家的。”

听到这话，王二狗赶忙谦虚回应，脸上堆满了谦逊的笑容。

“呵呵，不愧是二当家的得意门生，又在济南府历练了三年，就是会说话。”

张大桥又酸了几句，便不再言语，静静地等着大部队到来。

“踏踏踏踏——”

仅仅过了十分钟，密集的马蹄声便从北面的雨夜中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三十多名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雨氅的人，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冲破雨幕，来到大槐树下，

前面三骑稳稳地停在三名探子面前。

“拜见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

王二狗和两名山贼见状，单膝跪地，对着二龙山的三名当家，恭敬地喊道，声音在雨中回荡。

“都起来吧。”

大当家一摆手，等三人站起身，

斗篷下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首首地看向王二狗，沉声问道：“二狗，乔家大院里究竟啥情况了？”

“回大当家的话，他们都中了泻药，除了苏明远还能勉强行动，其他人都拉得没了半分力气。”

王二狗微微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汇报着。

“什么？中了泻药？”

王二狗话音刚落，二龙山的三名当家脸上瞬间露出震惊之色，

随后，眼中皆是深深的疑惑，与两名山贼得到这个消息时反应几乎没有差别。

“你们戌时就进了乔家大院，而现在都快寅时了。”

三当家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怀疑，紧紧盯着王二狗，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狐疑问道，“难不成威远镖局做顿饭，得花六七个时辰？更何况，他们在暴雨里奔波了大半天，早就饥肠辘辘、滴水未进了。”

旁边的大当家和二当家虽没吭声，但眼中同样充满疑惑，

在三当家问话时，也都紧紧盯着王二狗，目光中带着审视。

“你该不会是身份暴露，被苏明远那老东西折磨一番后，就临阵倒戈、被策反了吧！”

三当家没等王二狗回答，

又紧接着说了句话，宛如一道炸雷，在雨夜中轰然炸开。

刹那间，所有山贼的目光像一道道冰冷的利箭，齐刷刷地射向王二狗，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仿佛空气都要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