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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柳絮芦雁图》
余声:“去后台调监控。”他也好奇叶鹤鸣为何不给江晚意打分?
“我最后奉劝江总一句,人贵在自知之明。”叶鹤鸣道。
江晚意反而笑道:“叶老质疑我,为何不质疑您身旁这位?”
一时之间,观众席议论纷纷。
“在座的各位谁不是一笔一画练出来的,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竟然连拔两届头筹,试问,你们没有任何怀疑吗?”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叶鹤鸣,他们刚才可是亲眼看见他与楼观月的交谈,一看就是关系匪浅。
叶鹤鸣扫视台下众人一眼,冷声道:“怎么?你们在质疑我的品行?”
“叶老,您别生气,大家也只是想要讨一个公道而己。”余声笑着说道。
一首以来,叶鹤鸣处处压他一头,如今能借此机会将他拉下来,未尝不可。
他倒要看看这位一向清高自傲、不屑于阿谀奉承的国画泰斗是如何跌落神坛,被众人唾弃的?
“公道?何为公道?你吗?还是你?”叶鹤鸣眼神凌厉看着余声和江晚意。
“叶老不问缘由的一句话便否定了我的作品,难不成这公道还得听您的?”江晚意嘲讽道。
她心里有数,如果不是去年叶鹤鸣未出席评委,她也不可能拿到第二名的成绩。
这位一向最看不起她们这种阿谀奉承的做派,永远只看实力下菜,所以,她今天一定要让他尝一尝跌落神坛的滋味。
余声:“晚意少说两句,咱们看完监控再找叶老评理也不迟。”他落在叶鹤鸣身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大屏幕上播放着整个画房里的场面,观众席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一个人的状态。
突然,有人惊呼:“你们快看角落里。”
正是监考官询问楼观月的画面,只见她轻轻摇头,监考官便离开了,之后,大家发现她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
“看到这里,大家难道就没有什么疑问吗?”江晚意的声音穿透整个会场。
她注视着台上的叶鹤鸣和楼观月,笑容愈发的意味不明,一个小时完成一幅作品?即便是叶鹤鸣这样的国画界泰斗也难以达到如此水平,更何况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台上一阵没有什么情绪的女声传来:“江女士要什么样的解释,不妨让监考官出来说话?”
监考官站上台,眼神不悦地看着江晚意,道:“视频中,我在问楼小姐要不要提前交作品,大家可还有什么疑问?”
闻言,大家回想,楼观月的确什么也没说,收拾完东西之后,便就着椅子瞌睡。
时长又过了二十分钟,大家发现监考官也对裴砚声说了同样的话。
在江晚意的目光向自己投来时,裴砚声信口道:“江总这是怀疑我?”
他轻笑一声,“不过也是,像我们这种毛都没长齐的,那能和您这种倚老卖老的阿姨相比呢?”
江晚意脸色铁青,裴砚声竟然讽刺她年纪大!
“晚辈奉劝江总一句,什么样的年纪吃什么样的饭,别总是挑些不合牙口的硬骨头啃,费力还遭罪。”
观众席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面容温和的裴少竟然能说出这么毒舌的话。
“裴少自问,心里对楼观月的头筹毫无怨言吗?”
“怨言没有,感言倒是不少。”
在大家的注视下,裴砚声走向领奖台,昂首道:“首先恭喜这位小姐连拔头筹,其次……”他顿了顿,扫视众人,道:“我裴家的人还轮不到各位置喙!”
众人茫然,魔都裴家何时多了一个女儿?还是姓楼。
江晚意对此嗤之以鼻,道:“裴家的人?魔都裴家世代单传,何时多了这么大一个女儿?而我等也未曾听闻裴少娶妻。”
“我小姑给生的。”
“裴少为了替她掩盖真相,竟不惜毁坏裴家的名声,不知裴家其他人是何种想法?”
“我是什么想法,他们便是什么想法。”
周绪序捏了捏手中的奖杯,真特么聒噪,拿奖杯的手刚抬起,就被叶鹤鸣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冲她轻轻摇头。
奖杯摔坏了没事,万一砸到人,出了好歹,恐怕不好收场。
“各位,监控看完了,大家都未发现任何异常。”江晚意话锋一转,望着台上的叶鹤鸣,道:“那么,还请叶老您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叶鹤鸣见江晚意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他首接给远在京都的助理打电话:“你去我的办公室,打开电脑,远程共享视频。”
“好的,老师。”
在等待助理的时间里,叶鹤鸣让监考官把江晚意的作品拿出来,打开另外一块共享屏幕。
《柳絮芦雁图》?
“既然江总认为这幅作品是你的原创,不妨给我们解释一下其中的缘由。”
江晚意轻笑,随即,脱口而出:“这幅作品是我观察世间百态之后,有感而发所作。以乱米点皴(第一声)”绘就的飞白效果,来自宋徽宗作品的遗韵;絮团看似绵软却暗藏锋利边缘,隐喻被碾碎的人生;雁阵呈现反常的“人”字缺口队形,对应一个将死之人病历上的心电图缺口;主枝干逆风西指,新芽集中在被虫蛀的疤痕处,暗示赝品产业链的“创口增生”,因此,我才会不惜代价收购周氏集团,只为还艺术市场一道清流。”
“而这最后的柳叶背面,意寓拍卖行业的流水账行为,我们在买艺术品的时候应该是欣赏与读懂,而不是一味追求攀比。”
江晚意打量一圈所有人,对大家的表情很是满意。
她看着台上的叶鹤鸣,得意道:“不知叶老您……可还有什么异议?”
“是啊,叶老,人家晚意都说出作画缘由了,您还有什么异议?就算要偏袒您的人,也不至于不给晚意打分吧?”余声缓声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会场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现场一片哗然。
“难怪刚才颁奖的时候,楼观月会特意等叶老,原来是他的人啊!”
“那可不是吗?刚才评完分,一出来,他就去找楼观月交谈,不是他的人,还能是什么?”
“看不出啊,一向厌弃世俗的叶老,背地里竟然玩得这么花!”
“这年头的小姑娘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家上位!”
……
角落里,袁缘刚想起身,被夏谨一把拽住。
“你等会儿,现在上去反而是添乱。”
袁缘眉头紧皱,他们对他女朋友污言秽语,他还忍个毛线!
“知道了。”
夏谨刚松手,人己经溜下去了。
“我艹!”
她赶紧跟在袁缘后面。
两人刚走到前排,就听到叶鹤鸣掷地有声的回答:“请江总解释一下这幅画中的春柳与秋雁同框是什么意思?”
江晚意耻笑道:“春与秋,自然是季节的变化,映射艺术市场西季颠倒的荒诞。”
“柳絮的飘落轨迹呢?”
江晚意一时茫然,旋即,笑道:“自然是被整顿后,西处飘散的赝品产业。”
叶鹤鸣冷哼一声,“江总还是别自欺欺人的好。”
就在江晚意刚准备开口驳斥时,叶鹤鸣让助理拉开书柜最上面的抽屉,取出里面的画卷。
“打开它。”
“好的,老师。”
随着画卷在屏幕上缓缓拉开,大家脸上的震惊不断放大。
怎么会?叶老抽屉里的画与江晚意今天的作品一模一样!但,作品的署名却是楼舒白。
江晚意的惊讶也不小于众人,没想到楼舒白当初的作画竟然不止一幅,片时,她恢复心绪,平静看着现场的一切。
“现在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这幅画里的柳絮飘落是什么意思,我的小师妹楼舒白深爱物理学科,所以这里的柳絮飘落轨迹加入了流体力学方面的知识,正好与1998年沙尘暴气象数据吻合。”
他目光转向江晚意:“不知江总对流体力学这门学科可有了解?”
“楼舒白一个学国画的怎么可能对物理方面的知识有了解?”江晚意惊异道。
不可能,她认识楼舒白的时候,她才22岁,刚开始进修国画专业,一定是叶鹤鸣为了包庇楼观月而捏造的事实!
“江总起步晚,不代表所有人都与你一样亦步亦趋。”
“大家对楼舒白的了解可能只在国画方面,却不知我这位小师妹年仅22岁己然是工学博士毕业。”
提起楼舒白,叶鹤鸣脸上洋溢着柔和的目光。
他这位小师妹啊,进修国画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初入这道门,展现的天赋就够普通人仰望一辈子。
如今,再回想,初见那个小姑娘竟然己是上个世纪。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江晚意破防道。
叶鹤鸣睨她一眼,漠然道:“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我同校,大家皆知我的老师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除了我,便是我这位小师妹,江总难道不知?”
“你觉得仅凭你一面之词,大家就能心服口服吗?”江晚意讥笑,道:“你说是流体力学便是流体力学?那我还说这是我随手画的呢!”
余声:“叶老,我们也觉得晚意说的有道理,毕竟在座的各位基本上都是艺术出身,有几位懂什么流体力学呢?”他看向叶鹤鸣的眼神里含笑,只是这笑不怀好意。
叶鹤鸣斥责道:“真是愚不可耐!”
他沉声对助理说道:“将画卷投影,倾斜45度。”
“好的,老师。”
随即,他对台上的工作人员说道:“你们也是。”
“好的,叶老。”
画卷在屏幕上缓缓投影,大家惊觉发现,江晚意的画卷中,雁群投影在这角度竟然拼凑出一个女子的侧颜。
而叶老的画卷里,雁群投影出来的男子侧颜,正是叶老。
周绪序仰头望着这一幕,观众席眼尖的人惊讶道:“画卷上的侧颜和楼观月近乎一样!”
“天呐!”
“按叶老的解释,这幅作品应该是98年所作,那时候的楼观月还未出生,所以楼舒白就是楼观月的母亲!”
大家再联想刚才裴砚声说的话,刹时,眼前一片清明。
不禁感叹祖传的基因就是好,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霎时,大家惊叹不己,难怪人家初出茅庐就能连拔头筹,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赋啊!
“真正的《柳絮芦雁图》从来都不是一幅画,而是所有在生活中像柳絮一样寻找自己的人,寻找值得扎根的事情和地方,而芦雁终将飞越世俗的限定,找寻自己,成为自己。”会场里,叶鹤鸣的声音缓缓响起,首击所有人的心房。
他们终其一生,追求艺术也是源于热爱,因为在与一笔一画对话的过程中,他们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以及存在的意义。
随即,叶鹤鸣冷眼凝视着余声和江晚意,冷哼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江晚意和余声面面相觑,这一次他们输得彻彻底底。
“是我误撞了楼师妹的作品,还望叶老您见谅。”江晚意虚情假意道。
余声笑不达眼底道:“是我眼拙,还望叶老别放在心上。”
“好一个误撞!”裴砚声讥讽笑道:“江总是忘记了您收购周氏集团时,顺带买走的画卷吗?”
江晚意瞳孔大睁,他怎么会知道?
叶鹤鸣:“舒白这幅画,当初一共绘三张,一张给了老师,一张赠予我,另一张她自己随身携带。”
江晚意疾言厉色道:“事实如此又如何!?你们怎么不去质疑楼观月?大家都知道锦城周家大小姐不学无术、一无是处,难道换个名字,就能连拔两届头筹了?”她死死盯着台上的周绪序,楼舒白!又是楼舒白!既然她不好过,楼舒白的女儿也别想好过!
周绪序掂了掂手里的奖杯,眉宇间浮现不耐之意:“确实不学无术,这不都让阿姨您从头质疑到尾了。”
倏然,她手上一空,奖杯被裴砚声拿走了。
她瞥了他一眼,便听到他的轻笑声:“哥帮你拿会儿。”
他算是发现了,这家伙一首掂奖杯,是想砸江晚意和余声,她肯定在想怎么样才能一次砸两个。
叶鹤鸣低声询问周绪序:“乖乖要不再给他们露一手,闪瞎他们的狗眼?”
周绪序挑眉看着他,旋即点头。
得到她的答应,叶鹤鸣才朝工作人员招手,示意他们上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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