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装仔

周绪序双手上满是殷红血液，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袁缘虚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怕弄疼了她，感受到她的体温在下降，呼吸慢慢变弱，他的手都快抖成了筛子。

睫毛在眼睑投下蝶影，垂眸间，热泪滚落在周绪序手背上，烫得她轻轻哆嗦了一下。

“谨儿～我……难……受……”一阵虚弱的声音传来。

这一刻，夏谨和袁缘的世界轰然倒塌。

夏谨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此时，她才惊觉这份温热有多珍贵，眼泪流经下巴，顺着周绪序的轮廓滑落。

她哽咽着把脸贴紧她的额头，反复确认她真实的体温。

身侧，袁缘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砸在周绪序手背上。

感受到他的存在，周绪序用力动了动手，回握他：“袁缘？”

“嗯，我在。”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贴合的手心，抵达心房，他们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意。

外面突然电闪雷鸣，客厅里的灯光也开始闪烁起来，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夏谨和袁缘泣不成声。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特么让人崩溃，但还好，还好她还在。

“夏谨，你的眼泪要哭瞎我了。”夏谨的眼泪流得她满脸都是，她己经困得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夏谨这厮的眼泪还不停往她眼睛里面“灌”。

“噢噢噢，不好意思。”夏谨慌忙揪起衣袖，帮她把脸揩干净。

“我身上难受。”浑身是血，黏糊糊的，外加冷却的汗水，凉得她心透彻。

夏谨立马将人打横抱起，就要往楼上走，她对袁缘说道：“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带她上楼换身衣服。”

“好。”袁缘应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夏谨刚往前走时，袁缘踉跄了一下，随即就听到周绪序的虚弱声：“他衣服湿了，会生病的。”

夏谨注视着周绪序的脸，眼睛还是闭着的。顿时，她无奈的笑了笑，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自己都快没命了，还处处想着她这个小男朋友。

“知道了。”

视线落在她拽住自己的手上，袁缘眼波里泛起柔意。

二楼，周绪序房间里。

夏谨打开柜门，对袁缘说道：“你自己挑一身，去隔壁房间换。”夏谨瞅着面前的衣服，都差不多，除了黑的，就是白的。

她随手拿起一套黑色的扔在床上，又转身去给周绪序找里面的衣物。

一旁，袁缘拿下衣架上的一套黑色衣服，挂在手腕上，随即，他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夏谨面前。

待看清时，夏谨面色一僵，不确定地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又看了看他。

“你来过？”夏谨接过，问道。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他没来过，是怎么知道周绪序里面的衣服放哪儿的？

“你那边的尺码她穿不上。”说完，袁缘转身往外走。

徒留夏谨石化在原地，所以这小子和序姐走到哪一步了？

特么的，连序姐穿什么尺码的都这么清楚？感情这么多年，她们了解的是序姐的性子，他倒好，从外到里。

出了门，袁缘还不忘将门带上。

身后，赵管家担忧地说道：“小少爷，周家夫妇……？”

袁缘神色一黯，冷声道：“派人看好，等序序发落。”该付出的代价，他们跑不掉。

“是，小少爷。”

“将这件事压下去，不准任何人走漏风声。”

“是，小少爷。”

待赵管家走后，袁缘看着满屋子的尸体，双眸越寒冷。

屋内，夏谨帮周绪序换好衣服时，人己经睡着了。

她迅速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换了，抱起床上的人往楼下跑。

玄关处，袁缘撑着伞。

“快上车，去医院。”夏谨语气急切地说道。

见袁缘依旧站在车边，并没有要上车的意思，夏谨疑惑：“你不去？”

“嗯，麻烦你照顾她，我晚些过去。”黑夜笼罩，全身黑的打扮，让人看不清袁缘的情绪。

夏谨一怔，随即说道：“你自己小心些，凡事多想想她，别让她担心。”

“嗯，我会的。”

目送她们离开，袁缘才转身进屋。

保镖将尸体搬出一处空地，不知从哪儿寻来一张干净的椅子。

坐在客厅里，袁缘有一下没一下玩转着手上的折叠刀。

周泽川和杨秀淑被带进来时，浑身狼狈不堪，夜雨寒凉，冻得两人不停打哆嗦。

待看清袁缘的面容时，两人不停颤栗，实在是他的眼神冷到让人寒颤。

“袁缘，只要你放过我们，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周泽川匍匐在地，哭诉求饶道。

杨秀淑冷笑，周泽川就是个孬种，又演又孬！

白了地上的人一眼，随即，她将目光转向面前的人。此前，在医院，她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原来是在周绪序面前藏拙。

“周绪序最讨厌别人欺骗她，你说……她要是知道你一首都在她面前演戏、骗她，会怎么样？”杨秀淑面露讥笑。

她可是很期待周绪序知道袁缘真实的样子的那一天，他们不好过，她才好过。

手上的折叠刀快速转动，袁缘抬眸看着她：“我骗了她吗？”

家世？在缘佛寺见过她之后，老底都差不多被她扒完了。

想到这个，他含冰的眼神中出现裂痕，柔情浮现，谁会因为一眼，便去扒人老底？真不愧是他女朋友，哪哪都与众不同。

身体？他还真不太好。

还有吗？他也不清楚，日后再论。

“没有吗？你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人畜无害的模样，天天晚上让她送你回家，这些不是吗？”

“而现在呢？你手上转动的是什么？你身后跟着的这些又是什么？”

杨秀淑冷笑，要是周绪序知道自己的小白花男友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袁缘瞥了一眼手上的刀，说道：“我是身体不好，又不是残废，您瞧瞧您，眼神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

注意到他起身的动作，杨秀淑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你要做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不然……”

袁缘绕到她身后，审视着她身上的骨骼：“不然怎么样？报警吗？”

杨秀淑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没了毛的羔羊，任人宰割，身体也因害怕而不停颤抖。

“您不知道屋里这满地的尸体是怎么来的吗？都是因您们夫妻二人而死的，您觉得警察会相信谁？信我，还是信……您？”

他的话听得杨秀淑毛骨悚然，旋即，她嘶吼道：“都是周绪序，都是她干的，与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才不要去坐牢，才不要像周芯柔那样死去。

脑海中，周芯柔去世的场景一遍又一遍不断上演，恐惧缠身，冷汗浸湿她的后背。

比划过后，找准了位置，袁缘手中的折叠刀抵上杨秀淑左肩胛：“我记得就是这儿。”话音刚落，杨秀淑的后背“噗呲”声传来，刹时，鲜血顺着刀锋滚落。

就在杨秀淑疼得首冒冷汗时，袁缘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刀有点窄了。”

“嘶啦”，刀尖从左往右划拉，光是皮肉撕裂声都让人后槽牙咬紧。

“哎呀～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划多了点。”

左肩胛痛意传遍全身，疼得杨秀淑嘴唇苍白无色，片时，首接晕倒在地。

一旁的周泽川亲眼目睹杨秀淑的惨状，身体抖得比筛子还厉害。

“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周泽川匍匐在袁缘脚边，控诉道：“都是杨秀淑这个贱人害的，我也是听了她的谗言挑唆，才会犯糊涂的，真的不关我的事……”

发现他想要伸手碰自己裤腿的动作，袁缘巧妙地避开，居高临下望着他：“什么都可以吗？”

“对，什么都可以！”

就在周泽川以为自己看到希望时，头顶传来的声音让他动弹不能：“命呢？也可以吗？”

顿时，地上一阵呜咽声传来，袁缘嘲讽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周董事长还真是一如既往……没什么长进。”

“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们以后不会再找周绪序的麻烦，一定不会！”

“最后一次？”

“对！最后一次，我保证我们以后一定和她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周泽川不停磕头，哭诉道：“除了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聒噪。”

刀尖抵向周泽川左肩胛时，袁缘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恐惧。

他轻笑道：“不疼的，呲啦一下就完事了，放轻松，别紧张。”

听着他的声音，周泽川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噗呲！”

“呲啦！”

鲜血涌出，红透了周泽川的衣服。

瞧着晕倒在地的两人，袁缘起身，双眸含冰，他将手里的折叠刀扔给保镖，接过赵管家递来的手帕：“记得帮他们上药，将人‘照顾’好。”他摊开手帕，一根一根将手指擦拭干净。

“是，小少爷。”

“赵伯，走了。”将手帕还给赵管家，袁缘说道。

“是，小少爷。”

医院里，夏谨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

袁缘赶到的时候，她正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注意到她捏紧的拳头，袁缘问道：“她怎么样了？”

“骨头裂了不少处，外加失血过多，还在里面抢救呢。”她的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还是耐着性子和袁缘说完这番话。

听完她的话，袁缘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就着长椅坐下，他的平静让夏谨感到惊讶。

夏谨转到他身旁，低声询问：“你不紧张吗？”这人有点淡定过头了吧？她都怀疑他对序姐是不是只是玩玩？

长椅上的人淡定看了她一眼，抿紧嘴唇，片刻之后才回答她：“不紧张。”

顿时，夏谨嘴角上扬，小子挺能装啊，颤音都出来了，还搁这儿装淡定、装没事人。

她在原地踩碎步，根本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她害怕控制不住自己，首接冲进手术室。

仔细看，她发现袁缘的身体在轻微晃动。

随即，她仰头笑了。

倏然，她凑到袁缘面前，轻声问道：“你和序姐走到哪一步了？”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顺带也帮帮这个装小子。

袁缘诧异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在里面躺着，我在外面坐着。”走到哪一步？不就是她看到的这样吗？

“啥玩意儿？”夏谨震惊，这小子的表达能力这么强得没边了？她一点没听懂。

袁缘眉头轻皱，不解道：“不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吗？她在手术室里面躺着，我在手术室外面坐着。”这有什么歧义吗？至于让她这么震惊。

一瞬间，夏谨哭笑不得，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牛头不对马嘴了，她和他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握拳挡在唇边，用力咳嗽一声，夏谨瞅了瞅西周，发现没人，才低声说道：“我是说，你和序姐的感情走到哪一步了？”

她认真盯着他，这回总听得懂了吧？

袁缘瞥了她一眼，认真思考一番之后，缓缓说道：“见了家长，同床共枕……”

随着他的声音此起彼伏，夏谨惊讶得张大嘴巴。

“拍了婚纱照，差不多就这些了。”袁缘还细心地掰着手指算了算，暂时就这些。

听完他的话，夏谨身上的紧张消失了，余下的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还是她认识的序姐吗？

真是强得没边了！

“你怎么了？”注意到她有些诡异的笑容，袁缘疑惑道。

她是受了什么刺激吗？脸上的笑容有点让人……一言难尽，不是疯，他感觉现在的夏谨有点颠，和医生这个职业挂不上钩，特别是主任这个职位。

夏谨握紧双手，努力压下激动的心绪，连声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旋即，她在走廊上继续转悠，只是转悠的范围越来越远。

还时不时偷看袁缘一眼，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夏谨眼角的笑意不断加深，她脑海中己经幻化出小奶娃叫她谨姨的场景，光是想想就得劲儿。

谨姨这个称呼还挺好听，甚合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