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血染胭脂岭

寒风凛冽，胭脂岭被冰雪覆盖，一片银白。李敬骑着枣红马，马蹄轻快，踏碎岭上薄冰，发出清脆声响。与此同时，程处弼站在一旁，神色警惕，鼻翼轻动，敏锐地嗅到风中混着铁锈味的羊脂气息。几日前截获的粮道密报，此刻正安稳地揣在他怀里，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生不安。只见公主亲卫的玄甲残片，星星点点地散落山涧，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显眼。他走近查看，发现那甲胄内衬分明绣着关陇独孤氏的暗纹，这一发现，让他眉头紧锁。

“末将奉旨巡查...” 程处弼刚开口喊出，声音便被一支破空而来的箭矢截断。刹那间，二十七个黑衣人如鬼魅般从冻土里暴起，他们手持弯刀，寒光闪烁，瞬间织成一张夺命蛛网。程处弼反应迅速，挥刀抵挡，“铛铛” 两声，劈开两支毒箭。然而，第三支箭却刁钻至极，如一道黑色闪电，穿透他的护心镜。箭镞上的狼毒草腥气扑面而来，刺鼻的气味让他喉头发甜，几欲作呕。再看李敬，她的披风被箭矢钉在枯树上，随着寒风飘动，露出半幅绣着九爪金龙的里衬，这等规制，本该只有太子能用，如今却出现在这里，种种诡异迹象交织在一起，让这胭脂岭瞬间陷入了一场未知的危机，程处弼也愈发觉得，自己正被卷入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 。

程处弼左臂肌肉虬结，将李敬拽上马背时，半截断箭在肩胛骨处摩擦出刺耳声响。追兵的鸣镝擦着耳垂飞过，带起一缕发丝，让他想起父亲常说的话："护不住想护的人，比战死沙场更窝囊。"

战马突然发出惊恐嘶鸣，前蹄悬空立起。程处弼的瞳孔倒映着血色残阳 —— 前方断崖被染成玄武门城砖般的猩红，冰棱垂挂如狼牙。"抱紧！" 他反手斩断马鞍系带，抱着李敬滚落冰河，甲胄与冰层碰撞出蓝色火星。

湍流裹着碎冰冲击胸膛，程处弼在窒息边缘瞥见刺客首领腰间玉佩。羊脂玉沁色泛着幽蓝，与魏王赠给兄长的贺礼毫无二致。怀中的李敬突然剧烈咳嗽，金丝软甲下渗出靛蓝色血渍，在清澈河水中绽开诡异的涟漪。

他咬牙蹬开河床暗礁，将公主推上浮冰时，发现她颈间红绳系着半枚鱼符。符身云纹与鸿胪寺地牢密道的机关纹路完全吻合，而另一半此刻正躺在程府祠堂的供桌上。

追兵的马蹄声渐远，程处弼撕开李敬袖口，臂弯处的朱砂胎记让他呼吸一滞。这图案分明与突厥可汗金帐穹顶的星图重合，而他亲手绘制的《漠北防务图》上，同样位置标着 "九公主和亲路线"。

山洞里的火堆突然爆响，火星溅在程处弼的护心镜上，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将嚼碎的草药敷在李敬肩头伤口，指尖触到公主锁骨处冰凉的金镶玉坠 —— 这是突厥使团进献的贡品，此刻却悬在汉家公主颈间。

"程将军可知，你这伤原是父皇棋盘上早就摆好的棋子？" 李敬的指尖划过他胸口箭疤，温热的触感混着草药的辛辣。她忽然轻笑，发丝扫过程处弼耳畔时，传来突厥香露的气息。发间金簪挑开药瓶封蜡的刹那，程处弼瞳孔骤缩 —— 那是突厥左贤王秘制的金疮药，他在雁门关见过同样的冰裂纹瓷瓶。

"关陇那帮老东西和突厥人分赃的账本，此刻正在太极殿密室发霉呢。" 李敬将药粉撒在伤口，蓝焰突然从药瓶中窜起，映出她眼底的戏谑。程处弼捏碎半块粟米饼，碎屑里混着的紫色花粉簌簌飘落 —— 终南山紫云英，东宫暗卫传递密信时专用的标记。

"公主究竟..." 他话音未落，李敬突然拽住他染血的护腕。她褪下鎏金臂钏的动作太过急切，镯扣刮过程处弼手背留下血痕。内壁朱砂字迹在火光中明明灭灭："阿史那社尔，武德九年三月初七"。突厥可汗幼子的生辰八字，墨迹新鲜得仿佛刚写就。

程处弼的陌刀突然抵住李敬咽喉，刀锋却在触到她颈间鱼符时凝滞。半枚鱼符上的云纹与他怀中的残符严丝合缝，而符身暗格中，露出一角盖着鸿胪寺大印的调令 ， 正是本该沉入黄河的密函。

"三年前你放走突厥九公主，可知道她现在睡在谁的塌上？" 李敬突然贴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混着突厥语的尾音。程处弼闻到她衣摆下若有若无的狼毒草气息，与射杀他的箭矢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追兵的火把在雪地上拖出扭曲的光影，程处弼后背抵着潮湿的石壁，掌心的金疮药瓶烫得发颤。李敬塞药时的指尖冰凉，此刻瓶身却如炭火灼烧，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密文在瓶底凸凹起伏，程处弼用匕首刮去蜡封，二十年前程家军专用的星斗暗码浮现眼前。他的手指在 "处默" 二字上骤然顿住，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当 "献城" 二字映着月光时，洞外传来铁胆转动的轻响 —— 那三短一长的节奏，与兄长程处默夜观星象时的习惯分毫不差。

"他们来了......" 李敬突然咬住舌尖，血珠溅在程处弼护腕上。她将带血的玉佩按在他掌心，羊脂玉沁着体温："去凉州找永泰郡主......" 话音未落，洞口巨石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石在公主颈间划出伤口，血珠滴落在玉佩缺口处，竟与突厥九公主失踪时的血迹完全吻合。

程处弼在烟尘中挥刀劈开刺客，刀锋却在触及对方咽喉时凝滞。那人右眼下的朱砂痣在火光中泛着妖异的红，与李敬耳后梅花胎记形成诡异镜像。"阿姐？" 刺客的惊呼混着突厥语尾音，让程处弼想起三年前突厥使团里，那个总跟在九公主身后的哑女。

李敬突然将他推向密道，自己转身时金丝软甲裂开，露出肩胛处的突厥狼首刺青 ，这正是他亲手刻在九公主身上的标记。程处弼在密道入口回头，看见刺客首领扯下李敬的面纱，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在月光下交叠，而李敬颈间鱼符与刺客腰间玉佩，合起来正是突厥可汗的传国金印。

密道深处传来滴水声，程处弼摸到石壁上凸起的《氏族志》刻痕。当指尖触到 "崔" 字时，暗格突然弹开，里面躺着半卷染血的《西域舆图》，地图上用朱砂圈着的凉州城，与李敬血玉佩上的纹路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