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操练来迟

小花园里，夜色如织，一轮明月高悬天际。

今夜的月光不再如往常那般清冷孤寂，似乎变得异常柔和。

云湛身着华服，端坐于主位，他简短致辞，对宾客表达了感谢。

话音刚落，一阵悠扬的琴音声起，身着彩衣的舞姬步入花园中央。她们手持长绸，宛如仙子降临人间。

旋转、跳跃，长绸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彩虹，似将天空中最美的云彩都捕捉到了这方舞台上。

一舞落幕，掌声雷动！

“真是美极，美极啊！不知这舞叫什么名字？”

虞安记得这个说话的人，是永安亲王，胖胖呼呼的，看起来颇有种憨态可掬之感。

虽说是一等王爵，可是他的封地远在边陲，疑似被先皇发配边疆，光是这应召入京，就走了整整一个月，是所有王爷之中到得最晚的。

不过却也是最早恢复自由身的，毕竟，在永安那地界，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他看起来倒是宁愿待在京城。

为首的舞姬垂着眼眸，恭敬答道：“回禀大人，此舞名唤彩云追月。”

永安亲王拍了拍手，赞叹道：“好一个彩云追月！好！洛陵王，不知这些舞姬你是从何处寻得的呀？”

“在我们那永安啊，即便挖地三尺也难找着如此绝妙的美人儿。”

永安亲王这边抱怨着，另一边穿着墨绿色长袍的男人也附和道：“是啊，下官觉得，就算是在皇宫里，也很难看到如此精湛的舞艺。”

云湛目光微凝，看向附和之人，眉眼间竟是泄露了一丝极浅的睥睨。

“秦大人，何出此言？这队舞姬，不过为坊间寻得，自是比不了宫廷歌舞。”

那位秦大人不置可否，却还是起身对云湛恭敬行礼：“王爷所言极是。”

“今日得观此舞，下官不才，献诗一首，权当抛砖引玉。王爷年少时便以诗书闻名于世，还望不吝赐教。”

云湛轻轻点了点头，一旁的侍从随即献上笔墨。

那秦大人在挥毫泼墨间，虞安稍稍坐的离云湛近了些，低声道：“这个秦墨，早年间是尚书府门生，和姐……虞念算是旧识。”

云湛本就心思细腻，虞安点到即止，他心中也对眼前这秦大人有了些许思忖。

尚书府覆灭，作为尚书门生，倒是平步青云，其中千丝万缕，倒也不难琢磨。

此时秦墨的诗文己经做好，侍者展开画卷，高声诵读。

「舞姬轻盈如飞燕」

「身姿婀娜似天仙」

「愿得此景长相伴」

「不羡鸳鸯不羡仙」

虞安虽然读书不多，可这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诗词，又是身姿又是婀娜的，听起来就颇为轻浮。

但毕竟是吏部的侍郎作诗，满场宾客自然皆是恭维。

“好诗呀！好诗！”

“好一个不羡鸳鸯不羡仙！”

……

秦墨拱手，眉眼间尽是得意：“还请王爷赐教。”

云湛抬手，侍者将笔墨恭敬奉上。

虞安在一旁看着云湛作诗，且不论最终的意境如何，光是这幅字，就己经胜了那位秦大人一大截儿了。

人们常说字如其人，可是云湛的笔锋却是龙飞凤舞的，满是洒脱的豪情，与他那温柔的性子，倒也大相径庭。

当侍者们将云湛的这一幅字展开时，席间竟是传出了阵阵倒吸凉气的声响。

「彩云追月舞翩跹」

「月华如水洒人间」

「仙子降临凡尘地」

「长绸舞动映天颜」

为首的那位舞姬像是识得字的，还未等侍者宣读，她便首接跪在了云湛跟前：“多谢王爷赐诗。”

她们是舞姬，是清倌儿，她们忍着伤痛，苦练技艺，不是为了以色侍人。

那些轻浮诗词，听多了倒是习以为常了。

似云湛这般，字里行间不带任何轻视的诗句，倒是让她压抑了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儿的都冒了出来。

“既然喜欢，便赠与你。”

云湛虽身为王孙贵胄，可言语之间，极少端持着那副皇家威严。

永安亲王喝了一口酒，笑眯眯的说：“小姑娘，咱们洛陵王的墨宝可是价值连城啊！光是看着，我都想要向王爷讨要一幅了。”

“是呀，回头你可得找个匠师好好装订框裱起来，能传辈儿呢！”另一头的官吏也附和道。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一支身着黑色铠甲的官兵涌入洛陵王府。

为首的，自是那个虞安再熟悉不过的人……

见来人是摄政王，宾客皆是起身，恭敬垂首。

“本王操练来迟，洛陵王见谅。”

虽说着见谅，可商遇的语气颇为嚣狂，听不出一丝歉意。

云湛拱手施礼：“摄政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恕罪。”

这位摄政王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任凭哪家递上拜帖都是石沉大海。而今居然出现在了洛陵王的乔迁宴席之上，倒是不由得引人遐想。

永安亲王的眼神不自觉在二人之间暗自游移，一个看起来强壮凶悍，冷厉异常。一个温柔似水，如沐春风……

商遇的目光若有似无的在虞安身上停留片刻，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给摄政王预留的位置在永安亲王旁边，毕竟从爵位上来说，二者都是一等王爵。但若要论起权力，那永安亲王自是难以望其项背。

商遇才刚坐定，便举杯道：“本王，敬洛陵王，王妃一杯。”

从宴席开始到现在，虞安都好似个摆设一般立在云湛身边。宾客敬酒也不会特意的提起她，唯有商遇，在说到“王妃”二字时，还刻意加重了音调。

云湛腿脚不便无法起身，而虞安却是礼数周到的，起身，施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商遇勾唇轻笑：“王妃，好酒量啊！”

虞安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她不想怀疑商遇是否意有所指，可是她不得不怀疑。

她平生第一次喝酒，是商遇用唇渡给她的，在临别前夜，在尚书府的屋顶。

酒过三巡，到了献礼环节。

乔迁之喜，大多宾客都是准备了些家饰、摆件。

到了商遇这儿，只见他扬了扬手，一位身着异域服饰，戴着面纱的女子被抬了上来。

全场宾客皆是哗然，这乔迁之喜送女人，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况且，这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仅是那双展露的眼眸，便叫人迟迟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妩媚多情，摄人心魄。

她光着脚，从轿辇上下来，好些端方自持著称的官员，皆是撇头避开，非礼勿视。

美人走到云湛跟前，柔声道：“绮罗娜拜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