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归乡令

第三十二章：归乡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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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梧桐树上积着未化的雪，枝桠黑瘦，像老兵冻裂的手背。会议室里暖气开得足，玻璃窗上凝了一层薄雾，指导员的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划了一道，水珠便顺着那道痕迹滑下来，像谁偷偷抹了泪。

他将一份红头文件推到队长面前，纸张摩擦桌面的声音沙沙的，像雪粒落在作训服上。"军委刚下的通知，要求各部队春节前安排功勋人员轮休。"他顿了顿，食指在文件末尾的名单上点了点，指甲边缘有块老茧，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你们队的'铁三角加一'，上次边境缉毒行动表现突出，优先批假。"

队长没立刻应声，钢笔在桌上敲了三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笔帽上的金属扣映着顶灯，光点一跳一跳的，像夜间射击训练时打的信号弹。"他们西个一起走？万一有紧急任务..."

"这是命令。"指导员压低声音，手掌按在文件上，指节微微发白，"他们三年没回过家了。"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李力趿拉着作训靴晃过去，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咱当兵的人》。隔着一道门，那调子被滤得模糊，反倒衬得屋里更静。队长终于伸手拿起文件，纸张哗啦一响，惊动了窗外枝头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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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力正用匕首削着苹果。刀刃贴着果肉游走，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到地上，像条褪了色的旧绶带。他眯着一只眼，舌尖抵着腮帮子——这是他在丛林潜伏时养成的习惯，专注时总不自觉露出这副神情。

窗边，王伟捧着一本《浙江风物志》，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边角己经起毛，是米大勇入伍时拍的全家福。背景里能看到半截灰砖墙，墙头探出几丛竹枝，青得扎眼。王伟的拇指在照片边缘，忽然说："你老家这时候……该收冬笋了吧？"

墙角传来"咔嗒"一声轻响。米大勇正在擦枪，枪油蹭到了袖口，在深绿色布料上洇出块黑斑。他动作没停，睫毛却颤了颤——这个能在狙击镜前屏息十分钟不动的"飞毛腿"，此刻喉结滚动得像吞了颗子弹。

我蹲在茶几旁整理背囊，余光看见米大勇的食指无意识地抠着枪托上一道旧划痕。那是去年在云南边境留下的，当时毒贩的子弹擦过他的枪，他反手一枪托砸碎了对方的下颌骨。

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卷着队长的大嗓门灌进来："批了！七天假！"假条拍在桌上的声音像记枪响，"每天报备地址，随时待命。"

李力一口咬掉半个苹果，汁水顺着下巴滴到作训服前襟。他含混不清地嚷："老子终于能睡懒觉了！"果肉碎渣喷到王伟的书上，被王伟嫌弃地用照片扫开。

王伟 沉思了片刻说：“如果你们没其他安排的话咱们陪米大勇回他老家看看吧？”

米大勇终于抬起头。窗外雪光映着他半边脸，另半边陷在阴影里。他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先被李力搂住了脖子："傻愣着干啥？明天一早的火车，赶紧收拾你那些破弹壳去！"——米大勇有收集弹壳的习惯，每次任务结束都要捡一枚，用红绳系了塞在枕套里。

王伟合上书，照片却悄悄塞进了米大勇的作训服口袋。书脊在茶几上磕出轻响，惊醒了窗台上打盹的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