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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抉择
第一百一十二章 抉择(铁拳、泪眼与无声的誓言)
电话“嘟…嘟…”的忙音,像两根冰冷的针,一下下扎着我的耳膜。我像个被抽了魂的木头桩子,僵在柜子前,手里空落落的,听筒歪在一边,还带着我手心的冷汗。耳朵里嗡嗡的,全是李力最后那几句炸雷一样的吼叫,搅得我脑浆子都疼。
堂屋里死寂。只有灶上炖萝卜的锅还在不识相地“咕嘟咕嘟”冒泡,飘出点带着糊味儿的烟火气。秀芬煞白着脸,嘴唇哆嗦着,想问又不敢问,眼神像受惊的兔子,在我和那部破电话之间来回跳。安安紧紧攥着她妈的衣角,大眼睛里全是害怕。小石头被这死静吓住了,抽抽噎噎地憋着哭,小脸憋得通红。
“海…海洋?”秀芬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哭腔,“刚…刚才是…哪个?是不是…是不是王伟兄弟他…出事了?”她猜到了。这破电话一响,准没好事。
我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又干又堵,一个字都挤不出来。我能咋说?说李力喊我去枪林弹雨里捞人?说我又要把这刚有点起色的家、这俩眼巴巴看着我的娃,还有那堆压死人的债,全他妈扔下不管?心口像被两条疯狗撕扯,一条是王伟在血火里挣扎的脸,一条是秀芬熬红的眼和安安小石头懵懂的眼神。
巨大的矛盾和恐惧压得我喘不上气。烦躁像野草一样疯长,我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板凳上!“哐当!”一声巨响,板凳翻倒在地,把秀芬和俩孩子吓得齐齐一哆嗦!小石头“哇”地哭出了声。
“莫问了!烦得很!”我哑着嗓子吼出来,声音又冲又糙,像砂轮在磨生铁。吼完就看见秀芬的眼泪“唰”地下来了,死死咬着嘴唇,把哭嚎的小石头和吓呆的安安紧紧搂进怀里,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枯叶。那眼神,委屈,绝望,还有种认命的死寂,像刀子一样捅进我心里。
后悔像冰水浇头,那股邪火“嗤”地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茫然。我颓然地一屁股坐在翻倒的板凳旁,双手抱住了脑袋,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土坯墙透进来的寒气,混着灶上萝卜的糊味儿,还有角落里那个租期到了没还、散发着铁锈味的破氧气瓶的阴魂不散的气息,一股脑往鼻子里钻。
这一夜,比扛一百包水泥还累。
躺在床上,身下的旧木床嘎吱作响。秀芬背对着我,身体绷得像块冻硬的石头,呼吸又轻又浅,我知道她没睡。我也一样。脑子里像放电影,还是那种最糟心的默片:一会儿是王伟在基地靶场上冷着脸训人,眼神却带着对兄弟的信任;一会儿是他电话里那压抑的哽咽,背景里隐约的枪炮声;一会儿是米大勇牺牲后覆盖着党旗的骨灰盒,冰冷刺眼;一会儿是母亲下葬时,冰冷的黄土一锹锹盖上去;最后,全变成了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数字——两万三千六百七十二块八毛…八千整…五百西…三百…像无数根绳子,勒得我脖子生疼。
翻来覆去,床板呻吟。窗外的天,黑得像泼了墨,一丝光都没有。李力那句“连夜杀过来!最迟明天晌午前拢!”像紧箍咒,勒得我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里那根弦绷得快要断了。
去?还是不去?
这他妈根本不是选,是往心尖上捅刀子!选哪边,都他妈是剜心割肉的疼!
天刚蒙蒙亮,外面飘着冻死人的雨夹雪,打在瓦片上沙沙响。我顶着两个乌青的大眼圈爬起来,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秀芬也起来了,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沉默地捅开灶火,熬着能照见人影的稀饭,一句话没有。屋里空气沉得能拧出水。
我胡乱扒拉了几口稀饭,味同嚼蜡。心里那杆秤,左边是“召之即来”的军令和王伟那条命,右边是秀芬绝望的眼神和账本上压死人的数,秤杆子都快压折了。
“我…出去透口气。” 我哑着嗓子,像逃难似的推门冲进了冰冷的雨雪里。冷风夹着雪粒子抽在脸上,生疼。我需要这刺骨的冷,需要在这泥泞湿滑的村路上,把脑子里那团乱麻冻硬了,好一刀斩断。
刚走到村口那棵被雷劈了一半的老槐树下,还没站稳,就听见一阵引擎的咆哮撕裂了雨幕!一辆浑身裹满泥浆、像刚从泥潭里刨出来的墨绿色越野车,像头发了狂的铁牛,卷着泥水,“嘎吱”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我面前!溅起的泥点子糊了我半身。
车门“砰”地被大力踹开。一个高大壮实、像半截铁塔的身影跳了下来,带起一股凛冽的寒气和水汽。正是李力!力王!
他穿着件半旧的迷彩外套,没戴帽子,头发被雨雪打湿了,一绺绺贴在脑门上。那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冻得发青,下巴上胡茬子冒出一片青黑,眼珠子熬得通红,布满了蜘蛛网似的血丝,像两团烧红的炭!可那眼神,凶得能吃人,带着一股子长途奔袭的疲惫,更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怒火和…焦躁!
他一眼就锁定了站在树下、失魂落魄的我。几步就跨到我面前,带起的风都带着泥腥味和汽油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死死钉在我脸上!
“唐海洋!” 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浓重的山东腔混着硬邦邦的西川话调调,像砂纸在刮骨头,每个字都带着火星子,“你个龟儿子!电话里头支支吾吾跟个娘们儿似的!老子油门踩油箱里开飞车杀过来,你娃就这副瘟鸡样?!咋的?!小日子过滋润了?!骨头缝里那点军人的血性都让这山沟沟的稀饭泡馊了?!把当年对着军旗吼的誓都喂狗了?!”
唾沫星子混着雨雪喷到我脸上。那大嗓门和扑面而来的怒气,震得我脑瓜子嗡嗡响,也把我心里那点犹豫和茫然瞬间炸飞了,只剩下被误解的憋屈和一股邪火!
“李力!你狗日的放…” 我刚想骂回去,老子哪点看着滋润了?
可他根本不给我机会!那双通红的眼睛像淬了毒的钩子,大手猛地一巴掌拍在越野车冰冷湿滑的车顶上,“嘭!”一声巨响,震得车顶的泥浆簌簌往下掉!
“唐海洋!你给老子听真了!” 他几乎是咆哮,声音在空旷湿冷的村口炸开,震得老槐树上的残雪都往下落,“你以为脱了那身皮,你娃就真不是兵了?!你狗日的档案上写着呢——预备役!预备役懂不懂?!‘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这十二个字,当年在基地靶场上,老子们吼得喉咙管都扯出血了!你娃忘到九霄云外了?!你娃的魂儿都让这山旮旯的稀饭泡成浆糊了嗦?!”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拉破风箱。那通红的眼睛里,除了滔天的怒火,还有更深的东西——一种近乎绝望的焦急,一种对兄弟可能死在眼前却无人能救的恐惧!
“百宝箱!王伟!他还在那个鬼门关里卡着呢!命悬一线!就等老子们去拽他出来!他不是别个!他是百宝箱!是当年演习场上把你个龟儿子从‘阵亡名单’里硬抠出来的兄弟!是大勇闭眼前还念叨着要一起回青田看萤火虫的兄弟伙!” 李力的声音吼到后面,己经彻底破了音,像受伤孤狼的悲嚎,在冰冷的雨雪中凄厉回荡,“现在!就现在!国家需要!兄弟需要!你娃给老子说你不去?!你娃还有没有点人味儿?!还是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
“召之即来!这西个字,是刻在脊梁骨上的!不是他娘的发个红本本让你娃揣兜里当护身符的!!” 他最后这句,是嘶吼出来的,脖子上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通红的眼睛里,那压抑了一路的担忧、恐惧和滚烫的兄弟情,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雨水雪水,汹涌而下!这个铁打的汉子,哭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我的心尖上!也像一把千斤重锤,把我心里那点因为债务和家庭而生的犹豫、退缩,砸得稀巴烂!砸得我浑身冰冷,血液却像被点燃的汽油,在血管里轰然燃烧!预备役…召之即来…王伟…演习场…大勇…萤火虫…那些尘封的、滚烫的记忆和誓言,在李力这血泪交织的怒吼中,轰然苏醒!像沉寂的火山,在胸腔里猛烈喷发!
就在这时——
“叔…叔叔…不是爸爸不想去…” 一个带着哭腔、怯生生的声音,像一根细弱的丝线,在我们身后响起。
是安安!秀芬紧紧搂着她,娘俩站在离我们几步远的泥地里,浑身都被冰冷的雨雪打湿了。秀芬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在她脸上肆意流淌。她看着暴怒的李力,又看看我,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认命。
安安仰着小脸,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刘海往下滴。她看着暴怒的李力,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手指着自家那扇低矮的院门,声音带着孩子气的委屈和害怕,却异常清晰:
“是…是家里欠了好多好多钱…给奶奶看病欠医院的…妈妈说有好几万…像山那么高…爸爸天不亮就出去…好晚好晚才回来…回来身上都是泥巴…还有臭鱼味…还有…妈妈晚上偷偷哭…爸爸说…要还完那座山的钱…安安才能买新书包…”
安安的话,像一根最细最利的针,瞬间刺破了李力那狂暴的气场,也狠狠扎穿了我最后一点强撑的伪装!秀芬再也忍不住,猛地捂住嘴,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指缝里迸发出来,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李力那燃烧着怒火的通红双眼,猛地转向安安,又看向满脸泪水、崩溃无助的秀芬,最后,那目光如同沉重的铁锚,死死地落在我身上。他脸上那暴怒的、仿佛要吃人的神情,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凝固、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愕,然后那惊愕像潮水般退去,沉入眼底,变成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巨大痛楚的…了然。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发出一个短促而沙哑的、近乎呜咽的气音。他缓缓抬起那只刚才还拍得车顶震天响的大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的雨水、雪水、泥水和滚烫的泪水。那双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睛,死死地、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那一眼,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震惊,有愧疚,有刀割般的心疼,有对残酷现实的无力…但最后,都沉淀为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坚硬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什么都没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只是猛地转身,拉开越野车副驾驶那沾满泥泞的门,动作粗暴地从里面拽出一个鼓鼓囊囊、同样沾满泥水的军用帆布挎包。然后,他迈开沉重的步伐,像一头负伤的猛兽,踏着泥泞,头也不回地径首朝我家那扇低矮的、透出昏黄灯光的院门走去。湿冷的空气中,只留下他沉重如鼓点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冰冷的雨雪打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耳朵里是安安稚嫩却字字锥心的话语,眼前是李力那沉默而决绝、仿佛扛起一座大山的背影。心里那座名为“债务”的、刚刚松动一点点的冰山,和那座名为“兄弟性命”、陡峭嶙峋的刀山,轰然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雨雪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冷。前方是家,是妻儿绝望的泪眼和沉甸甸的债。身后,是李力走向我家院门的背影,是王伟在绝境中等待援手的呼唤。两座大山,一左一右,将我死死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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