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分本事足安邦

自打上次曹丕在盐引上栽了跟头，被赵岩敲打了一顿，整个人都老实了不少。

连带着看他那两个兄弟，曹植和曹彰，也觉得顺眼了些。

至少，他们还没蠢到在钱财上动歪心思。

这日，曹植憋着一肚子火。

他想不通，凭什么一个伙夫能对他颐指气使。

越想越气，这位才情横溢的公子哥，当即挥毫泼墨，作了一篇《盐灶赋》。

赋中极尽辞藻，明着是写盐灶，暗地里却句句不离嘲讽赵岩。

什么“身染庖厨之味，难登大雅之堂”。

又什么“满身烟火之气，不通圣贤之书”。

写罢，还特意命人传抄了几份，有意无意地就传到了赵岩的耳朵里。

赵岩听了，只是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

他擦了擦手，对旁边正在劈柴的曹彰道：

“子文，去，把你昨日磨的那袋粗盐给为师取来。”

曹彰虽然不明所以，但对这个“师父”，他现在是既有点怵，又有点好奇。

他放下斧头，吭哧吭哧地扛来一袋沉甸甸的粗盐。

“师父，盐来了，您这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曹彰憨声憨气地问，眼睛里闪着对食物的渴望。

赵岩拍了拍盐袋，示意他放在空地上。

然后，他解开袋口，抓起一把粗盐，手臂挥洒间。

白色的盐粒在地上勾勒出一幅奇异的图案。

“八卦图？”

一旁偷瞄的曹丕最先认了出来，低呼一声。

赵岩不置可否，只是笑眯眯地看向曹植，这位刚刚写赋嘲讽他的曹家三公子。

“子建公子，你既然能作出《盐灶赋》，想必对盐之一道，也是颇有心得。”

“那为师今日便考考你。”

“可知此图，与制盐之法，有何关联？”

曹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写赋不过是逞口舌之快，发泄心中不忿，哪里真研究过什么制盐。

更别提这玄之又玄的八卦图了。

“我……”

曹植支吾了半天，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那点文人的傲气，此刻在赵岩随意撒出的盐图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曹彰见三哥吃瘪，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他本就看赵岩不顺眼，觉得这伙夫故弄玄虚。

“师父，我三哥不善此道，不如我们换个比法！”

曹彰瓮声瓮气地提议，同时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哦？子文有何高见？”

赵岩挑了挑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

“咱们军营中人，自然是比试武艺最为首接！”

曹彰挺起胸膛，一脸的跃跃欲试。

“谁赢了，谁说了算！以后您也别老为难我们兄弟！”

赵岩闻言，却是指了指伙房外院那巨大的石磨。

那石磨是用来碾谷物的，分量十足，寻常两三个壮汉才能勉强推动。

“比武嘛，为师老胳膊老腿了，怕是不经打。”

赵岩懒洋洋地说道。

“这样吧，子文，你若能单手将那石磨举起来，举过头顶。”

“某便承认你们兄弟几个都是人中龙凤，今后对你们绝不再多加管教，如何？”

单手举石磨？

曹彰眼睛一亮。

他天生神力，这石磨虽重，但他自忖拼尽全力，单手举起一小会儿，应该不成问题。

“此话当真？”

曹彰确认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师岂会食言。”

赵岩淡然道。

“好！”

曹彰大喜过望，当即走到石磨旁，深吸一口气，吐气开声。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石磨的边缘，青筋暴起，猛地向上一提！

那沉重的石磨，竟真的被他缓缓抬离了地面！

周围的庖丁们都看呆了，纷纷发出惊叹之声。

曹植和曹丕也紧张地注视着。

曹彰憋红了脸，感觉手臂都快断了。

但一想到能摆脱赵岩的“管教”，便又生出一股力气。

眼看石磨就要举过肩头。

就在此时，谁也没注意到，赵岩不着痕迹地屈指一弹。

几颗细小的盐粒，精准地落在了曹彰紧握石磨的手掌与石磨的接触面上。

盐粒遇汗，瞬间有些化开。

原本粗糙的石磨表面，突然变得有些湿滑。

曹彰正全力向上，突然感觉手掌一滑！

“嗯？”

他心中一惊，力道顿时有些不稳。

那刚刚举起的石磨，猛地向一侧倾斜。

“哎呀！”

曹彰惊呼一声，想要稳住，却哪里还来得及。

石磨“轰隆”一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曹彰自己也因为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

伙房的庖丁们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就连平日里严肃的曹丕，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曹植则是又好气又好笑，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曹彰坐在地上，满脸通红，又羞又恼。

他明明感觉就差一点了。

怎么会突然手滑？

许褚恰好巡营至此，看到这一幕，也是忍俊不禁。

他跟赵岩也算混熟了，知道这位伙头师傅不是一般人。

待众人散去一些，许褚提着一小壶酒，凑到赵岩身边。

“老赵，何苦与这几位公子一般见识？”

许褚将酒递过去，压低声音道。

赵岩也不客气，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

“哈……好酒！”

他抹了抹嘴，看向远处兀自生闷气的曹彰。

还有若有所思的曹丕，以及垂头丧气的曹植。

“老许啊，你也是带兵之人，当知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

赵岩的眼神深邃了些。

“这几位公子，日后都是要挑大梁的。”

“若连我这伙房里的小小风浪都经不起，将来如何去面对袁本初孙策那样的豺狼虎豹？”

许褚闻言，心中一凛。

他知道赵岩说的是实话。

主公对这几位公子的期望极高，赵岩这般“折腾”，看似戏耍，实则是在磨砺他们的心性。

“老赵用心良苦，许褚佩服。”

许褚抱拳道，对赵岩的敬意又深了一层。

曹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硬的，两个弟弟都试过了，结果灰头土脸。

看来，对付这位“师父”，得用软的。

又过了几日，曹丕寻了个机会，单独找到正在打理菜地的赵岩。

“先生。”

曹丕拱手行礼，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赵岩头也不抬，继续侍弄他那些宝贝蔬菜。

“子桓公子有何见教？”

“先生言重了。”

曹丕微笑道：

“学生只是看先生孤身一人在军营之中，颇为辛劳。”

“不知先生可曾想过成家之事？”

“若先生不弃，丕愿为先生做媒，寻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照料先生饮食起居。”

这话说得倒是十分恳切。

赵岩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首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曹丕。

“哦？子桓公子有心了。”

“只是，某对这另一半的要求，可能有些……奇特。”

“先生但说无妨。”

曹丕心想，只要能拉拢住你，什么要求不能谈。

赵岩掰着手指头，慢悠悠地说道：“也不多，三点而己。”

“其一，要能单手背得动五十斤的火药包，还得面不改色。”

曹丕：“……”

“其二，算盘要打得比账房先生还精，一眼就能看出账目里的猫腻。”

曹丕的嘴角开始抽搐。

“其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赵岩顿了顿，故意吊了下胃口。

“要能陪我一起研究如何用猪下水，做出比熊掌还美味的菜肴，且甘之如饴。”

曹丕听完，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这哪里是找媳妇，这分明是找一个文武双全、口味独特的……女伙夫？

“这个……这样的女子，恐怕……不太好找。”

曹丕艰难地开口。

“是嘛。”

赵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那就不劳子桓公子费心了。”

“某还是觉得，一个人自在。”

说完，又哼着小曲，继续摆弄他的菜苗去了。

曹丕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离开。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赵先生，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程昱将三位公子在赵岩那里接连受挫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了曹操。

曹操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赵岩！”

“此人越是严苛，吾越是放心！”

程昱有些不解：“主公，三位公子毕竟身份尊贵，如此……”

“仲德此言差矣。”

曹操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精光。

“玉不琢，不成器。”

“丕儿沉稳有余，魄力不足；”

“植儿才华横溢，却失之轻浮；”

“彰儿勇猛，却失之鲁莽。”

“他们三人，若能从赵岩身上学到哪怕三分本事，足以安邦定国！”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干涉赵岩管教三子。”

“吾倒要看看，这三个小子，能被他打磨成什么模样！”

曹操的笑声在书房中回荡，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