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殡仪馆异响

宋观推开通往储物间的木门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凌晨西点的殡仪馆像口倒扣的棺材，消毒水混着霉味涌进鼻腔。

他攥着李丽萍递来的钥匙，指节因用力泛白——刚才在雨里狂奔时，掌心那片《阴案簿》残页始终硌着他的掌纹，此刻正贴在储物间后窗的玻璃上，像块吸饱了水的黑渍。

"宋观？"李丽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未褪的疲惫，"我去值班室给老王留盏灯。"

他回头时，看见她发梢还滴着水，莲花胎记的位置泛着淡粉，像朵被雨打蔫的花。

宋观张了张嘴，终究没说让她留下的话——储物间里那半本《宋案手札》泛着幽光，他不确定下一秒会蹦出什么东西。

门"吱呀"一声合上。

宋观摸出兜里的镊子——处理灵体遗物时总带着的，金属凉得刺骨。

残页贴在玻璃上，凑近了看，墨迹正顺着雨痕渗开，像滴入清水的墨汁，缓缓勾勒出青石板路、飞檐斗拱，竟是幅北宋街景图。

"叩叩。"

突然的敲门声惊得他手腕一抖，镊子"当啷"掉在地上。

"小宋？"老王的声音隔着门板闷声闷气，"刚收到家属的遗物登记表，说是要...要现在签。"

宋观弯腰捡镊子时，余光瞥见残页上的墨迹又动了，某个街角的茶棚下，用血线标出个红点。

他压下涌到喉头的腥甜——阴阳目又开始作祟了。

推开门，老王的脸在廊灯下泛着青白。

这个五十岁的保安手里攥着登记表，指节发白，后颈的汗把制服衣领浸成深灰色："刚...刚巡完三号厅，那口明代棺材...自己开了。"

最后三个字像根细针，扎得宋观太阳穴突突跳。

他接过登记表时，指尖碰到老王的手背——凉得像块冰。

"去监控室。"宋观把残页塞进白大褂内袋，"你拿钥匙。"

老王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转身时裤脚擦过墙角的绿萝，几片枯叶"簌簌"落在地上。

宋观盯着他微驼的背影，想起上个月值夜班，这老头还拍着胸脯说"殡仪馆的鬼比活人规矩"，现在后颈的汗毛都竖成了小刷子。

监控室的荧光灯忽明忽暗。

宋观刚调出三号厅的画面，老王的对讲机"刺啦"爆响，刺耳的电流声里混着某种黏腻的呜咽。

他手一抖，对讲机砸在桌上，屏幕里的三号厅突然闪了道蓝光——那口红漆棺椁的棺盖正缓缓上移，露出里面的锦缎裹尸布。

"宋...宋师傅..."老王的手指戳向另一个监控画面，"停尸房..."

十二间停尸柜的玻璃门同时弹开，冷白的灯光下，裹尸袋像被无形的手扯开，露出里面或青肿或腐烂的尸体。

宋观的阴阳目自动开启，视野里浮起层层叠叠的灰雾——那是灵体残留的记忆碎片。

他看见钱老跪在祭坛前，手里攥着青铜印，将一团黑雾按进棺材缝隙，嘴里念着"活祭坐标，以血为引"。

"三号厅的女尸。"宋观突然抓住老王的手腕，"脖颈是不是有莲花胎记？"

老王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你怎么知道？

家属说那是祖上传的，特意交代要...要保存完好。"

对讲机里的呜咽声拔高，像婴儿啼哭混着指甲刮玻璃的锐响。

宋观拽着老王往更衣室跑，后背的冷汗浸透白大褂——刚才在储物间看到的北宋街景图，红点标的正是三号厅的位置。

更衣室的门刚撞上，就听见走廊传来"咔嗒咔嗒"的脚步声。

宋观透过门缝望去，头皮瞬间发麻——七八个灵体飘在半空，身上还穿着停尸房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手里捧着青铜酒樽，正将樽里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面裂缝里。

"那是...那是死者的血。"老王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早上刚收的车祸死者，血都抽进医疗废物袋了..."

宋观的手指摸到胸前的工作牌，银质馆徽硌着锁骨。

他想起《宋案手札》里的记载："阴阳失衡时，怨灵畏'阴阳共契'铭文，可镇百邪。"

"老王，消防斧。"他扯下工作牌，"劈天花板。"

老王愣了两秒，抄起墙角的消防斧就往上抡。"咔嚓"一声，天花板的石膏板碎成白渣，露出藏在里面的青铜锁链——每截锁链上都刻着扭曲的符文，在阴阳目下泛着金芒。

灵体们突然转向更衣室，空洞的眼窝里渗出黑血。

最前面那个抱着酒樽的灵体猛地撞过来，玻璃门"砰"地裂开蛛网状裂纹。

老王的斧柄砸在锁链上，火星溅在他脸上，烫得他倒抽冷气："宋师傅！"

宋观将银质馆徽对准锁链接口，掌心的残页突然从内袋窜出来，飘向三号厅方向。

金属相触的瞬间，整栋殡仪馆剧烈震颤，墙上的锦旗"哗啦"掉下来，露出后面斑驳的墙皮。

"你打开了不该看的封印！"

钱老的声音混着风声炸响。

宋观抬头，看见裂缝里涌出的黑雾凝成虚影，钱老的脸一半是释然，一半是惊恐："怨灵会吞噬整座城市...他们要找的是..."

"宋观！"

更衣室的门被撞开的刹那，老杨的喊声响彻走廊。

这个平时总板着脸的法医助理此刻浑身是灰，拽着宋观的胳膊就往外跑："青河商场着火了！

浓烟里有...有诵经声！"

宋观被拽得踉跄，回头时正看见灵体们捧着酒樽冲进电梯，青铜锁链上的金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残页，北宋街景图的红点突然变成了青河商场的位置。

"走！"他咬着牙，任由老杨拽着往门外跑。

凌晨的风卷着焦糊味灌进鼻腔，远处的天空泛着暗红，像团烧得正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