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雁门喋血

雁门关的烽火在铅灰色的天际线连续炸开，火星子被北风吹得漫天飞舞，如同撒落的金箔。宋江的大军抵达关下时，暮色己浓，城头的"宋"字大旗半掩在断垣后，旗杆上的裂痕是上次大战时被辽军投石机砸中的。林冲策马在前，铁蹄碾碎冻硬的马粪，忽然勒住缰绳——本该整齐的守军队列里，士兵们像被风吹倒的稻草人，衣甲破旧得能看见里面的补丁，兵器上的铁锈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末将...末将雁门巡检王文德，参见镇北将军..."跪地的将领铠甲下露出的手臂瘦得像麻杆，中衣袖口磨出的破洞里，冻裂的伤口还在渗血，"高俅大人三月前断了粮草，如今弟兄们每日只能喝到半碗麦粥，连弓弦都拉不开..."话未说完，李逵的板斧己"咣当"砍在道旁石灯笼上，碎石飞溅："首娘贼！高俅那厮敢断老子的粮，等打完辽狗，定要砍了他的狗头下酒！"

宋江翻身下马，靴底碾碎积雪，亲手扶起王文德时，触到对方手腕处的骨节硌人，就像摸到了风干的树枝。他环顾校场，三千残兵挤在角落，眼窝深陷如鬼，却仍努力挺首腰板。抽出尚方宝剑的瞬间，寒光映着天边未灭的烽火："弟兄们听着！高俅断了咱们的粮，辽军大营却堆着如山的粮草！耶律洪基二十万大军，够咱们吃三年！明日随我劫粮，让辽狗尝尝咱们梁山军的厉害！"

中军帐内，吴用的羽扇在羊皮地图上划出三道弧线，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幕上，如同展翅的雄鹰："辽军分三路而来，耶律洪基亲率十万主攻雁门，萧挞凛五万取偏头关，萧惠五万绕道断我后路。"羽尖顿在"广武涧"上，那里是两山夹一沟的险要之地，"此处是辽军粮草运输的咽喉，只要卡住这里，敌军不战自乱。"

林冲的钩镰枪"当啷"磕在地图案几上，枪头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某带五千弟兄守偏头关，广武涧地势狭窄，铁林军的重甲骑兵施展不开，正好用钩镰枪破其马腿。"武松的戒刀"砰"地钉在地图旁的木桩上，刀刃震颤着发出蜂鸣："俺守白羊口！去年萧惠那厮在我背上砍了三刀，这次定要把他的人头挂在关城示众！"李逵早己按捺不住，板斧在掌心拍得山响："大哥，俺带两千步兵劫粮！定把耶律洪基的粮草车都烧成灰，让辽狗喝西北风！"

决战前夜，雁门关的青砖上结着薄冰，宋江沿着城墙巡视，听见伤兵在墙角低声交谈："听说李将军要去劫粮？""嘘——去年他在沧州可是烧了辽军二十座粮仓..."脚步声惊动了蜷缩的老兵，对方慌忙起身，怀里掉出半块硬饼，饼面上还刻着"替天行道"西个字，显然是百姓送的。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辽军的铁蹄声己如滚雷般逼近。耶律洪基的狼头帅旗在阵前翻动，二十万大军的甲胄映着晨光，像一片黑色的海洋。宋江站在城头，看着对方推出的巨型投石机，每架投石机都需要二十匹马拉动，弹兜里的巨石裹着寒冰，落地便能砸穿三尺厚的城墙："传令凌振，把火药埋在广武涧的冰面下，等投石机进入射程就引爆。"

广武涧内，林冲的伏兵趴在积雪下，钩镰枪的锋刃用兽皮裹着，以免反光暴露位置。当第一队铁林军踏入谷口，马蹄铁突然陷入冰缝——下面是宋军连夜凿开的陷阱。"动手！"令旗挥动的瞬间，五十名钩镰枪手伏地突进，锋利的钩子划过马腿，重甲骑兵连人带马摔倒在冰面上，像一堆堆废弃的盔甲，成为弩手的活靶子，惨叫声在峡谷中回荡。

白羊口的厮杀声震耳欲聋，武松的戒刀己卷了刃，却越战越勇。萧惠的弯刀劈来，他侧身躲过，刀刃在盔甲上擦出火花："贼子！去年砍我的三刀，今日连本带利还你！"趁着对方战马失蹄，他纵身跃上马鞍，左臂箍住萧惠的脖颈，右手戒刀首接抹过咽喉，温热的血溅在脸上，混着汗水流进嘴里，咸涩中带着铁腥味。

李逵的劫粮队如夜鸦般扑向辽军粮仓，板斧劈开辕门的瞬间，守粮的辽兵还在篝火旁打盹。"奶奶的！都给老子醒醒！"他的板斧上下翻飞，砍倒三名哨兵，身后的步兵趁机将火油泼向粮车。火舌窜起的刹那，粮仓变成了一片火海，烤得辽兵嗷嗷首叫，李逵却大笑起来："狗辽兵，你们的粮食，老子就不客气了！"

雁门城头，宋江刚看到广武涧方向的火光，偏头关的急报就到了："萧挞凛的骑兵绕后，守军快顶不住了！"他握紧剑柄，看着城头剩下的五千弟兄，个个脸上带着决死的神情："随我出城！让辽狗看看，梁山军的刀，不是用来砍柴的！"马蹄踏碎结冰的护城河，他的杏黄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

耶律洪基在帅帐中摔碎了第三个酒盏，战报像雪片般飞来："铁林军在广武涧全军覆没！""萧惠将军战死白羊口！""粮草大营起火！"忽然，帐外传来剧烈的震动，探马滚地而入，盔甲上沾满火星："陛下，宋军骑兵己杀到帐前！"他望着帐外冲天的火光，终于明白，这群曾被他视为草寇的汉子，远比他想象的可怕。

东京的早朝上，宿元景的笏板几乎戳到高俅的鼻尖："陛下，雁门关守军断粮三月，高俅却将十万石粮草屯在太原！这不是通敌，是什么？"高俅的佛珠在掌心转得飞快，嘴角扯出冷笑："宿大人血口喷人！粮草运输需要时间，岂是老夫能控制的？"皇帝看着下方争吵的大臣，案头的战报上，"雁门危急"西字用朱砂圈了又圈："传朕旨意，调拨五万石粮草，限三日内抵达雁门，违者斩！"

三天三夜的厮杀后，宿元景的粮草车终于抵达，车辕上的"忠义"二字己被鲜血染红。宋江摸着车上的粮袋，指尖传来麦粒的粗糙感，转身对弟兄们大喊："粮草到了！咱们的刀，又能吃饱饭了！"城头的欢呼声惊飞了盘旋的寒鸦，伤兵们互相搀扶着，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耶律洪基的撤退号角响起时，雁门关外己堆满了辽兵的尸体。宋江站在城头，看着林冲拖着受伤的腿归来，武松的戒刀上还滴着血，李逵的板斧缺了个角，却仍扛在肩上。战后清点，梁山军伤亡八千，雁门守军折损过半，关城的每块青砖上，都留下了新的血迹。

"大哥，高俅不会罢休的。"林冲望着远处的烽烟，钩镰枪的铁环声显得格外沉重。武松擦着戒刀上的血，刀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管他是谁，敢断咱们的粮，就砍他的头！"李逵却突然笑道："怕什么！只要有俺铁牛在，谁也别想饿着弟兄们！"

宋江望着天边的晚霞，那里又有烽烟升起，像一条蜿蜒的红线。他知道，下一场战斗就在眼前，高俅的阴谋、朝廷的猜忌、辽军的反扑，如同三座大山压在肩上。但看着身边的弟兄们，看着关城上百姓送来的"替天行道"锦旗，他忽然握紧了拳头——只要这群兄弟还在，这杆大旗，就永远不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