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困的灵魂

弹幕还在屏幕上滚动时，南湾对着镜头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今天的连线环节就到......"

私信提示音突兀响起。南湾瞥见那个熟悉的ID时心里一怔，陈默，那个经常来孤儿院找小朋友玩的朋友。

"南湾，救救我。"短短五个字后面跟着定位地址，是城郊的陈家老宅。首播间的观众看到南湾突然改变的脸色，纷纷询问。

（主播怎么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

南湾离开家带着正在首播中的手机，攥着罗盘来到了目的地，推开老宅铁门的瞬间，铜铃在包里疯狂震颤。陈默站在爬满青苔的台阶上，脖颈处隐约浮着青色指印。

（被鬼抓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戴金丝眼镜的？"南湾盯着他鼻梁上的镜架，他孤儿院的时候最讨厌这种斯文款式。

（看来是旧相识啊）

（主播不是被家人丢了去了福利院还是孤儿院来着的）

他推眼镜的动作忽然僵住，指节发出不自然的咔嗒声："上个月配的，工作需要。"

二楼传来老式座钟的报时声。南湾跟着他穿过走廊，墙上的全家福突然映入眼帘。照片里穿中山装的陈建国搂着两个儿子，陈晖的遗像在香案上蒙着灰。

"你哥忌日快到了吧？"南湾装作不经意地问。镜面罗盘的指针猛地转向照片，照片里陈晖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我看到了）

（同上）

陈默猛地转身，后脑勺撞在吊灯上。玻璃灯罩簌簌作响，南湾分明看见他倒影里的另一个人影——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正掐着他的脖子。

首播间见鬼）

"当心！"南湾甩出符纸的瞬间，铜铃突然炸裂。陈默首挺挺地跪倒在地，喉间发出咯咯的怪笑："南天师果然名不虚传。"

这声音像是两个人叠在一起说话。咬破指尖在掌心画符，抬头时浑身发冷——照片里的陈建国不知何时转过了头，浑浊的眼珠正透过相框盯着我们。

（这现场有点诡异）

"爸...哥..."陈默的身体诡异地扭曲着，左手死死抠住木地板，"你们为什么要..."

老座钟的铜镜突然泛起血光。南湾抓起香炉里的糯米撒向半空，晶莹的米粒在空中凝成诡异的旋涡。陈晖的鬼影在旋涡中渐渐清晰，领带夹上还别着那枚优秀员工勋章。

"小默太让我失望了。"两个声音同时在屋内回荡。南湾这才看清陈默太阳穴上贴着的黄符，朱砂绘制的换魂咒正在渗出血珠。

（至于吗咱就说）

（谁能十全十美）

陈建国拄着拐杖从镜中走出，枯槁的手指捏着另一张符纸："当不了晖儿，就永远留在这里当个乖孩子吧。"

（这爹有点狠啊）

铜镜裂痕里渗出的血珠滴在红木地板上，南湾嗅到浓重的檀香味里混着腐鱼腥气。陈默的左手正以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向后翻转，指甲缝里塞满暗红色木屑——那是他刚才抠进实木地板时留下的。

"你们非要逼我当第二个陈晖？"他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吼，右眼突然暴凸，浑浊的瞳孔映出吊灯上摇晃的玻璃坠子。那些棱形水晶折射出无数个西装革履的身影，陈晖领口的铂金领带夹在光影中泛着冷光。

（这得多优秀）

（找个机器人算了）

老座钟的铜镜突然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陈建国枯树皮般的脸从镜面浮出半寸。他中山装第三颗盘扣上沾着香灰，那是陈家宗祠常年供奉线香沾染的痕迹。南湾后背抵到冰凉的博古架，清代青花瓷瓶里插着的孔雀翎羽正在簌簌抖动。

"阿晖是模范。"镜中人开口时带着棺材板的回响，他举起的手掌布满尸斑，指间夹着的换魂符在烛火中显出暗纹，"小默就该在镜宫好好学学怎么当陈家长子。"

（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还长子）

（把你咋不从小培养）

陈默突然发出幼犬般的呜咽，那是他七岁被野狗咬伤时的哭声。南湾看到他后颈浮现出暗青色脉络，像是有无形的手在皮肤下勾勒符咒。供桌上的檀香无风自燃，三缕青烟在空中扭成锁链形状。

"爸，当年你也是这样在镜前给我系领带的。"陈晖的鬼影从铜镜裂痕里渗出，西装下摆滴落的水渍在木地板上蜿蜒成河。他胸前的员工勋章突然长出墨绿水草，缠住陈默的脚踝往镜中拖拽。

（大哥也是从小被折磨啊）

（畸形教育）

南湾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罗盘，黄铜指针疯转着指向全家福。照片里的陈晖正在缓慢眨眼，他脚边的阴影里蜷缩着十岁模样的陈默——那个真正的、还没被换魂术侵蚀的小默。

"别碰他！"南湾甩出五帝钱击碎镜面，飞溅的铜片划破陈晖虚影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从裂缝中喷涌而出：

1998年暴雨夜，十五岁的陈晖跪在祠堂青砖上。陈建国用戒尺敲打他99分的考卷："差一分就给我跪穿地砖！"

（哎呀我去）

（要我得噶了）

2008年公司颁奖礼，陈晖西装口袋里的哮喘药瓶被他悄悄塞进垃圾桶。台下掌声中，陈建国对着领奖台露出二十年来的第一个笑容。

2018年跨江大桥，陈晖的汽车冲破护栏前，行车记录仪最后拍到他伸手去够滚到副驾驶座的药瓶。

"哥不是意外身亡。"南湾转头看向正在镜面重组身体的陈晖，他脖颈处浮现的紫红色勒痕与陈默颈间的指印完全重合，"那天你被父亲逼着参加商务酒会，明明哮喘发作却不敢离席。"

（这爹真行）

（自己搞死一个儿子还要再搞死一个）

陈建国的虚影突然暴涨，腐朽的中山装下伸出树根状的触须："闭嘴！阿晖是最完美的作品，他会在小默身体里重生！"供桌上的遗照突然渗出黑血，相框里的陈晖开始剧烈咳嗽。

（重生了也不见得就聪明了）

陈默的身体突然抽搐着弓成虾米，他右手死死抠住喉结，左手却温柔地抚上心口。两种声线在他体内撕扯："爸...我喘不过气...""小默你看，当优等生多简单..."

南湾扯断颈间朱砂绳，浸透黑狗血的铜钱剑劈向老座钟。钟摆停摆的瞬间，镜中世界如摔碎的万花筒般裂开，陈晖西装上的水草突然疯长成铁链，将陈建国拖向深渊。

"不要！"陈默突然暴起撞开南湾，他扑到镜前时，南湾看到十五岁的少年从他天灵盖飘出半截身影——那是被封印的真实灵魂。

铜镜彻底碎裂的轰鸣中，陈晖的鬼魂突然抱住下坠的父亲。他胸口的勋章化作银针，将换魂符钉入自己眉心："爸，该休息了。"

（第一次有人不用主播）

（牛批反抗）

当晨光刺破雕花窗棂时，老宅响起久违的座钟声。陈默在满地铜屑中苏醒，他脖子上印着淡红色的云纹——那是陈晖最后留下的守护咒。供桌上的遗照里，穿中山装的男人终于搂住了两个笑容明亮的少年。

（被压迫的兄弟进行的绝地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