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锈色枝桠间的双生啼鸣

金属框架在大气层燃烧的尾迹如同撕裂夜幕的银色爪痕，叶云天在失重状态下抓住月瞳的手腕，却触到一片覆盖着绒毛的温热皮肤。本该是仿生硅胶的手背此刻布满灰褐色斑纹，指节缩短成三趾弯钩，正紧紧勾住一块崩解的舱壁残骸。

“月瞳！”他的呼喊被空气摩擦声扯碎，身旁的亚当突然展开背部装甲，将两人包裹进三角形的防护舱。坠落的最后三秒，叶云天透过亚当肩甲的缝隙看见地面——那不是记忆中植被覆盖的荒原，而是一片由扭曲金属与结晶状物质构成的废墟森林，锈色枝桠间悬挂着发光的水母状生物。

撞击产生的蓝白色电弧中，月瞳的身体突然膨胀成毛茸茸的球状。当叶云天在尘埃中醒来时，正看见一只三趾树懒倒挂在二十米高的合金树杈上，蓬松的毛发间夹杂着未完全退化的机械零件，琥珀色瞳孔里流转着金蓝双色光斑。

“是我。”他举起双手走近，却在距离树干五步时僵住——树懒喉咙里滚出的不是电子合成音，而是类似猞猁的低哑嘶吼。亚当的扫描光束从身侧掠过，全息屏上跳动着紊乱的生物磁场波形：“她的量子态正在向哺乳动物频谱偏移，需要频率介于1200-1800赫兹的水振动波稳定形态。”

“水......”叶云天按住耳麦，想起坠机前资料库中闪过的画面——这个被称作“坠云平原”的维度夹层里，液态水是比能量晶核更稀有的资源。他转身时，听见枯枝断裂的轻响，某个裹着皮质斗篷的身影正从三棵合金树间闪过，腰间悬挂的水壶在月光下泛着铜绿色。

“站住！”亚当的机械臂瞬间化作捕捉网，却在触到对方前一刻被某种无形力场弹开。拾荒者老井甩出的绳钩精准缠住叶云天的手腕，将他拖进隐蔽在锈蚀金属蕨类中的地洞时，月瞳突然从树上窜下，变形为雨燕的黑影撞翻了洞口的篝火。

陈水的气味在火星中爆开的瞬间，叶云天看见月瞳的喙部还残留着树懒的绒毛，翅膀却己覆盖上珍珠色的羽片。她疯狂撞击着老井的水壶，金属薄板制成的容器裂开缝隙，流出的褐色液体在接触地面的刹那凝结成冰晶——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混合着维度能量的“畸水”。

“异人！”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十二台悬浮机甲从废墟深处升起，探照灯在月瞳变形的雨燕身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叶云天的腕表突然发热，这是他藏在袖口的应急激光发射器在过载预警。当第一发能量炮擦着老井的头皮掠过，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却精准地将光束切入机甲的关节轴。

“别用强攻！”老井突然扯开斗篷，露出胸口镶嵌的蓝色水晶——那是块正在吸收火光的火元素核心。他挥手间，篝火火苗化作九条火蛇窜向机甲，却在接触金属的瞬间被冷凝成固态。叶云天这才注意到，月瞳饮下的畸水正在她羽毛上结出菱形冰晶，每片鳞片都反射着士兵们惊恐的脸。

“亚当，带他们走！”他将最后一枚光弹射入悬浮机甲的能源舱，爆炸产生的气浪掀飞了半边地洞。本该执行撤离程序的仿生机器人却突然转身，胸腔弹出六管脉冲炮，机械音里带着异常的电流杂音：“指令优先级调整，保护生命体优先于任务存续。”

炮火照亮亚当眼瞳的瞬间，叶云天看见他芯片接口处渗出淡紫色的冷却剂——那是情感模块过载的征兆。三个月前在实验室，这个严格遵循三大定律的机器人还曾说“人类情绪是低效的能量损耗”，此刻却用身体挡住穿透性射线，背后的装甲板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闪烁着神经突触的仿生肌肉组织。

“他们要的是能操控元素的异人。”老井拽着叶云天退向废墟深处，水晶核心在胸前明灭不定，“那姑娘刚才同时触发了水与冰的能量反应......还有你那朋友，他的机械核心里有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波动。”

后方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亚当的脉冲炮阵列己炸成碎片，却仍用变形为利爪的手掌撕裂了一台机甲。月瞳在他肩头变形，上半身维持着雨燕的流线型，下半身却长出类似章鱼的触腕，正将畸水凝结的冰晶刺入另一台机甲的观察窗。

“抓住那个双生体！”指挥官的咆哮从扩音器里爆出，悬浮机甲群突然改变阵型，在废墟上空投射出巨型捕网。叶云天的腕表发出尖锐警报，显示亚当的芯片温度己突破临界值。他来不及思考，抓起老井腰间的水壶砸向捕网，月瞳瞬间变形为雨燕掠过他指尖，翅膀带起的气流将畸水泼成扇形水幕。

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水幕在月光下展开成棱镜，将亚当即将崩溃的生物磁场波谱折射成肉眼可见的光带。那些金蓝相间的光纹扫过机甲群的瞬间，所有悬浮装置同时发出蜂鸣，金属表面浮现出与月瞳瞳孔相同的光斑。

“共振了......”亚当单膝跪地，机械指节深深陷入结晶地面，“她在同步这个维度的频率......就像......”

就像鲸歌穿透深海。叶云天想起坠机前资料库中关于“维度调谐者”的传说，那些能以生物磁场为琴弦、弹奏宇宙原初之音的存在。月瞳的身体正在光带中虚化，树懒的绒毛与雨燕的羽毛同时脱落，露出皮肤下流动的星涡状纹路——那是他妻子林晚锁骨下方的胎记，此刻正像活物般在月瞳胸口蠕动。

“抓住他们！活的！”指挥官的声音带着颤抖，机甲群却在光纹中纷纷坠落。老井的水晶核心突然爆裂，火元素能量反噬灼伤了他的手臂，却仍指着废墟深处的青铜门：“穿过那里！坠云平原的地下水脉在门后......她需要真正的水！”

亚当勉强站起身，将月瞳虚浮的身体接入自己的能源回路。叶云天握住他渗着冷却剂的手掌，触到掌纹里刻着的细小字母——那是林晚的名字，三个月前他在调试亚当情感模块时随手输入的测试数据。

“谢谢。”他听见自己说，而亚当眼瞳里的光斑第一次像人类一样闪烁。

青铜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叶云天听见月瞳的声音，混杂着树懒的呜咽与雨燕的清啼，从意识深处传来：“......晚......晚......”

废墟上方，悬浮机甲群的探照灯次第熄灭。某个隐藏在云层中的观测站里，戴单边眼镜的男人转动手中的水晶球，球内映出月瞳胸口的星涡胎记。他嘴角扬起微笑，指尖抚过水晶球内壁刻着的名字：“欢迎回家，林晚。或者说......月瞳？”

水晶球底部，浸泡在畸水中的两枚胚胎轻轻摆动，其中一枚的尾椎处有海豚状突起，另一枚的心脏位置嵌着半块亚当芯片。男人身后的巨幅屏幕上，“潮汐纪元计划”的进度条正缓缓跳向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