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影子能铺满大殿，却撑不起半片屋瓦

朱元璋盯着杨彦，良久后才开口道，“杨彦，你不觉得你太放肆了吗？”

杨彦马上跪倒在地，大声道“皇上，这话学生知道您不愿意听，作为臣子，皇上您的旨意学生是不能为违抗的，既然皇上您还还是想滥伐新币，

甚至继续继续延续百姓交税不能用钞的政策，那么学生也支持，并且能保证4个月内钞法不出任何问题，保证几十年内市场平稳。”

“够了！”朱元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4个月，光你制盐就不止这点时间，花费了这么多精力和银子，最后你就只拿出这个结果！”

杨彦对此毫不畏惧，“皇上，新钞关乎经济，而经济中信心是最重要的，而是否让人有信心全看最高级，也就是您的态度，

但是即使是皇上您也只有一次机会，一旦皇上您穿透了一次底线，那么百姓就永远也不可能向过去那样信任您。

学生为什么要用盐不用金银做锚定物，除了我大明确实没有那么多的金银，强用的话钞法会更快崩溃的原因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宝钞在百信那己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

学生不得不用精盐这种不可缺少的物资来充当锚定物，迫使百姓不得不接受，如果这一次来精盐都没有办法挽回信心，我大明不管在发行多少宝钞最后都是废纸。”

“杨彦，住嘴！”朱标这时候也顾不上殿前失仪的问题了，厉声呵斥杨彦立刻住嘴。

宝钞是废纸，这句话是朱元璋心里的伤疤，是一个被世人能够看到，且能够理解的错误，皇上出了错，就相当于金身己破。

所以朱元璋咬死了牙不认，就好像历代历代帝王那样只要自己不承认，不许别人说这个错误就不是错误了一样，而朝堂上的重臣为了自己的利益也默契的不去提这件事。

但是今天，杨彦却毫不留情的打破了这个潜规则。

朱标的呵斥还是晚了，朱元璋拉着自己的腰带慢慢走到了杨彦跟前，他弯下腰看着杨彦，“你是不是就觉得朕不会杀了你。”

杨彦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知道自己己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回皇上，学生就是因为知道皇上可以杀了学生，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在皇上把钞法交给学生的时候，行刑场的鬼头刀也就在等着学生了，一旦钞法还是失败，最后学生免不了要往刑场走一步，

可是，到了那一天，学生绝不会一个人上刑场，我大明的铸币权也会一起跟着走上刑场，唯一的区别是，

大明的经济不会立刻就死，只会被砍出一个伤口，但这个伤口永远也好不了，让大明的基石越来越动摇！”

朱元璋听到这突然笑出了声“呵，你杨彦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杀了你一个难道就会动摇我的大明的基石？朕只是多花了一点钱，就会让大明万劫不复？”

“皇上，这不是一点钱的问题，这是信誉的问题，表面看您花出去的是宝钞，但是实际上您花出去的是信誉！

皇上，臣在两淮的盐仓前观盐如观天下，一斛精盐能定百万民心，可若将铸币之权当作填海砂石随意播撒，那大明的江山怕是要化在盐卤里了。

元末的至正宝钞发到驴车载钱买米那天，大都城的当铺掌柜宁收屠户的羊皮，也不接一车虚票，这铸币的刀子，最终割的是蒙元自己的龙脉。

学生知道陛下忧心北疆的十万铁甲要吃空国库，但元嘉草草的故事就在昨日，刘宋当年用民间私铸的"鹅眼钱"充军饷，

钱轻得能浮在水面，士兵们领了军饷却买不回半只羊腿，最终邺城军营里竖起的"乞粮旗"比战旗还高。

如今盐引还未发行天下，一切都还能挽回，若让宝钞与新钞同案称量，不出三年，商人会背着成箱的纸钞砸开盐仓大门，江淮盐场的白盐尽归豪商地窖，百姓手里的宝钞却只能换回咸水，到时候九边将士的饷银是用纸还是用盐？

臣在大宁见过女真人以貂皮易铁器，一张雪狐皮换三支箭镞，童叟无欺。北元残部逃往漠北时，连败军之将都知道用抢掠的铜佛熔铸箭矢。

天下的买卖，说到底是拿实在的物件换实在的物件，新钞能当硬通货，是因学生知道皇上您能让它背后的官盐日日运到各府称验，

这新钞最后看的是盐，盐比铜钱更让百姓信服的，是用五十斤盐能喂活一家六口三个月的实事！

陛下若放任这新钞泛滥，不出两年，市集上会重演前朝"斗米万钱"的惨相——只不过这钱将从铜板换成印着御玺的废纸。

皇上，这新钞系统如同江上锁链，抽掉一条铁环看起来不影响船运，可百链俱断时，大明的漕运命脉就漂在浑水里了。

臣请陛下细想：百姓信的是盖着官印的纸，还是能腌菜救命的盐？宝钞不过是铸币权的影子，盐才是龙座下的基石

影子能铺满大殿，却撑不起半片屋瓦啊！”

杨彦说到这己经上头了，这打破了他之前的行为准则，现在他这么做除了是为了自己在内心深处也确实是藏了一丝理想主义者的美好愿景。

不然他完全可以不用在废稿中写下关乎宝钞的内容，也不用和他主动谈宝钞的事情，他最后还是这么干了，纯粹是因为他想要干一些事情，

从烂与更烂的两个政权中选择一个稍好一些的，让这摊烂泥有机会开出最鲜艳的花朵。

但现在执掌权柄的人却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执意走那条老路，这让杨彦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父皇！”这时候朱标也突然跪了下去，“儿臣请父王下旨，永不超发新钞！”

说着朱标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看着边上朱标的动作，杨彦也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马上把头扣了下去，

朱标站在了他这一边，这也是杨彦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枚筹码了如果朱标也不能让朱元璋回心转意，那么他就真的要去诏狱或者行刑场旅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