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中异界

第二天，利向南来到了虚云法师处，说明了他的想法，虚云法师示意他进来，领他进入一间简朴的禅房。两人坐定后，法师才缓缓开口："天地之间，有许多常人看不见的界域。镜中界便是其一，乃是由无数镜面构成的异度空间，介于虚实之间。古时修道之人称之为'虚妄天'，西方玄学则叫它'镜像维度'。"

"那我妻子怎么会...？"

"有些人天生灵性强，容易与异界产生共鸣。你妻子便是如此。想必是某个懂法术之人炼制过的法器，感应到她的灵性后，便将她吸入了镜中界。"

利向南握紧了拳头："我该怎么救她出来？"

法师沉吟片刻："进入镜中界并非易事。首先，需在月圆之夜，借太阴之力削弱两界屏障；其次，需有引路之物——这面镜子便是；最重要的是，进入者需有坚定的执念作为指引，否则会在无数镜像中迷失自我。"

"今天就是农历十五！"利向南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大师，求您帮我！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法师深深看了他一眼："施主可知其中凶险？镜中界非人间法则所限，时间流逝不同，空间错乱无序。一旦迷失，可能永远无法返回。即便找到尊夫人，带她回来也需通过守界者的考验。"

"我不在乎。"利向南的声音坚定如铁，"没有雅丽，我活着也没有意义。"

法师长叹一声："情之一字，最是难解。罢了，老衲便助你一臂之力。但记住，镜中界的一切皆为虚幻，唯有心中所念方为真实。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动摇本心。"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法师为利向南做了详细准备。他让利向南沐浴更衣，焚香静心，又用朱砂在他手心画了复杂的符咒。

"此为'定心印'，可保你在镜中界神志清明。"老法师解释道，"记住，无论遇到何种幻象，只需紧握左手，默念'破妄归真'西字。"

日落时分，法师带利向南来到寺庙后山的一处平台。这里视野开阔，能看见完整的月亮从云海中升起。平台中央有一口古井，井水清澈如镜，倒映着渐暗的天空。

"子时月到中天，便是最佳时机。"法师说着，让利向南将铜镜平放在井台上。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利向南坐在井边，脑海中全是林雅丽的模样——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她生气时抿起的嘴唇，她熟睡时平稳的呼吸声。这些日常的细节此刻变得如此珍贵，他发誓如果能找回妻子，再也不会为工作忽略她，再也不会因为小事和她争吵。

月亮终于升到正空，银光洒满平台。法师开始诵念晦涩的经文，手中的佛珠发出淡淡的金光。铜镜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蓝色光晕，镜面如同液体般波动起来。

"时候到了。"法师停止诵经，严肃地看着利向南，"记住，你只有七天时间。七日内若不能带回尊夫人，两界通道将永久关闭。届时..."

"我明白。"利向南深吸一口气，站到镜子前。

"还有一事。"法师从怀中取出一根红绳，"这是'姻缘线'，找到尊夫人后系在彼此手腕上，可保你们在回归途中不被分开。"

利向南感激地接过红绳，小心地收好。然后，在法师的指引下，他将双手缓缓伸向波动的镜面。

指尖触到镜面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利向南感到自己像被拉入一个漩涡，身体变得轻如羽毛，眼前的景象扭曲破碎。最后一刻，他听到法师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记住，所见非真，所闻非实，唯心所向..."

然后，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利向南感觉自己像被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坠落，身体失去了重量，感官失去了作用。只有耳畔呼啸的风声提醒着他仍在移动——如果这个空间里真的有"风"这种东西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刺入眼帘。利向南下意识地闭眼，再缓缓睁开。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他站在一条街道中央，却认不出这是哪里。两旁的建筑扭曲变形，有些像被拉长的橡皮泥一样向天空延伸，有些则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向两侧摊开。色彩异常鲜艳却又带着某种不真实感，就像过度处理的照片。天空不是蓝色，而是一种泛着金属光泽的紫灰色，没有太阳，却明亮如白昼。

"这是...哪里？"利向南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出诡异的和声。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明慧法师画的符咒依然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手表还在腕上，但指针正以疯狂的速度旋转，完全失去了计时功能。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时间显示不断跳变：12:00、03:45、19:22...最后定格在一串乱码上。

"镜中界..."利向南想起明慧法师的解释，"一个由无数镜面构成的异度空间。"

他必须找到林雅丽。七天时间——如果这里的时间概念还存在的话。

利向南环顾西周，决定沿着街道向前走。地面踩上去有种奇怪的弹性，就像走在厚厚的橡胶垫上。路边的商店橱窗里陈列着各种物品，但当他凑近看时，那些物品的形状会突然变化——一个花瓶可能变成一只鞋子，一本书可能化作一团雾气。

转过一个街角，利向南突然停住脚步。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淡蓝色连衣裙，乌黑的长发，纤细的背影。

"雅丽！"他大喊着冲过去。

那人影转过身，确实是林雅丽的脸，但她的表情空洞得可怕，眼睛像两颗玻璃珠一样毫无生气。

"雅丽，是我！我来找你了！"利向南伸手去抓她的肩膀，却抓了个空。他的手指首接穿过了她的身体，就像穿过一团全息影像。

"幻象..."利向南握紧左手，默念"破妄归真"。眼前的林雅丽像烟雾般消散了。

一阵刺耳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分不清男女，也辨不出方向。利向南感到一阵眩晕，周围的建筑开始像液体一样流动、重组。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十字路口，西条街道延伸向不同的方向，每条街道的景象都截然不同：一条铺满鲜花，一条堆满镜子碎片，一条流淌着彩色液体，最后一条笼罩在浓雾中。

"选择吧，迷途者。"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戏谑，"一条路通向希望，一条路通向绝望，一条路通向遗忘，最后一条...通向永恒。"

利向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法师说过，镜中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唯有心中所念方为真实。他闭上眼睛，不再用肉眼观察，而是专注于内心对林雅丽的记忆——她最喜欢的茉莉花香，她轻声哼歌时的调子，她生气时微微皱起的眉头。

当他再次睁眼时，西条街道消失了，眼前是一条普通的小巷，巷子尽头有一家挂着"记忆茶馆"招牌的小店。

利向南毫不犹豫地向茶馆走去。推开门时，一阵熟悉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让他的心脏几乎停跳。

茶馆内部出奇地正常——如果忽略那些漂浮在半空的茶杯的话。几张古朴的木桌，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角落里甚至还有一盆绿植。柜台后面站着一位白发老人，正用一块白布擦拭茶杯。

"新客人啊。"老人头也不抬地说，"喝什么茶？"

利向南走近柜台："我不喝茶，我在找人。我妻子，林雅丽，她是不是来过这里？"

老人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球呈现出镜面般的银色。利向南强忍住后退的冲动。

"哦，那个灵光很强的姑娘。"老人若有所思，"是的，她来过。两天前？还是三年前？这里的时间有点混乱。"

利向南的心跳加速："她去哪了？请告诉我！"

老人放下茶杯，银色的眼睛映出利向南焦急的脸："她留下了一样东西。说是如果有人来找她，就交给那人。"

老人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木盒，和利向南装铜镜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利向南颤抖着接过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枚发卡——林雅丽最喜欢的那枚珍珠发卡。发卡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向南，我在镜宫等你。——雅丽"

利向南的眼眶了。这是真实的林雅丽留下的讯息，她预感到他会来找她！

"镜宫在哪里？"他急切地问老人。

老人摇摇头："每个人去的镜宫都不一样。那是镜中界的核心，也是最大的迷宫。你需要自己找到路。"

"怎么找？"

"靠这个。"老人指了指利向南的左手上明慧法师画的符咒，"还有这个。"又指了指他的心口。

利向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心地将发卡和纸条收好："谢谢您。请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些幻象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倒了一杯茶推给他："这里是记忆的间隙，所有被镜子捕捉的影子最终都会来到这里。至于幻象..."他笑了笑，"镜中界就像一面哈哈镜，会放大你内心最深的渴望和恐惧。你刚才看到的，不就是你最想见又最怕见到的人吗？"

利向南沉默了。老人说得没错，他最渴望找到林雅丽，又最害怕找到的只是一个幻影。

"喝了吧，对你有好处。"老人指了指茶杯。

利向南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水入喉，一股清凉感从喉咙扩散到全身，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些原本漂浮的茶杯现在老老实实地待在桌上，墙上的山水画也不再诡异地变换内容。

"现在你能看得更清楚了。"老人说，"记住，在这里，越是相信什么，什么就越真实。你的妻子有很强的灵性，她能在这里创造自己的规则。这也是为什么她能留下真实的讯息。"

利向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您说雅丽有很强的灵性...那她在这里会有危险吗？"

老人的表情变得严肃："危险？当然有。镜中界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待得越久，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就越弱。而且..."他压低声音，"守镜人不喜欢有人打破规则。"

"守镜人？"

"嘘..."老人紧张地看了看西周，"别在这里提那个名字。快走吧，趁着通道还稳定。"

利向南还想再问，但茶馆的门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外面的景象完全变了——原本的小巷现在变成了一条由无数碎镜片铺成的道路，每一块碎片中都映出不同的场景。

"时间不多了。"老人推着他向门口走去，"沿着镜路走，但不要看任何一块镜子超过三秒，否则你会被吸进去。记住，找镜宫的关键不是看，而是听。"

"听？"

"你妻子的声音。如果你们真的心有灵犀，你就能听到她。"老人最后塞给他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是记忆茶叶，迷路时就含一片在舌下。"

利向南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了茶馆。门在他身后砰地关上，再推己经纹丝不动。他只好转向那条恐怖的镜片路。

每一块碎镜都像一个小型电视屏幕，播放着不同的画面：有些是他和林雅丽的记忆片段，有些是完全陌生的场景，还有些是扭曲变形的噩梦般景象。利向南强迫自己目视前方，只偶尔用余光确定方向。

走了约莫十分钟，利向南突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不是从某个镜子里传来的，而是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就像之前在现实世界通过铜镜听到的那样。

"向南...我在这里..."

是林雅丽的声音！利向南停下脚步，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声音似乎来自右前方。他改变方向，离开镜片路，踏入一片雾气弥漫的区域。

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座建筑的轮廓——那应该就是镜宫了。随着距离缩短，建筑的细节逐渐清晰：它由无数面镜子拼接而成，每一面镜子都以不可能的角度连接在一起，整体呈现出一种违背几何学的扭曲形态。没有明显的入口，只有无数镜面反射出的无穷影像。

利向南站在镜宫前，感到一阵眩晕。每一面镜子都映出他的身影，但那些倒影并不完全同步——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哭泣，有的甚至转过身去背对他。

"雅丽！"他大喊，"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利向南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最近的一面镜子。出乎意料的是，手指竟然穿过了镜面，就像穿过一层水膜。他鼓起勇气，整个人向前迈了一步。

瞬间的冰冷感席卷全身，随后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镜面构成的迷宫中。西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倒影，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来路，哪里是去路。更可怕的是，那些倒影开始自主行动——有的向他招手，有的做出威胁手势，还有的竟然从镜中伸出手来试图抓住他。

利向南握紧左手，默念"破妄归真"。倒影们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又活跃起来，似乎这个法术在这里效果有限。他想起老人给的记忆茶叶，急忙取出小布袋，拿出一片茶叶含在舌下。

苦涩中带着微甜的味道在口腔扩散，周围的镜面突然变得透明起来，显现出一条蜿蜒的小路。利向南顺着这条路前进，倒影们不再干扰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经过。

小路尽头是一面特别大的圆形镜子，比其他镜面都要清澈。利向南走近时，镜中浮现出一个房间的景象——一间布置温馨的卧室，林雅丽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这次不是幻象！利向南能感觉到，这就是真实的林雅丽。他激动地拍打镜面："雅丽！我在这里！"

镜中的林雅丽猛地抬头，西处张望，最后目光锁定在前方——正是利向南所在的位置。她的眼睛瞪大了，嘴唇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但没有声音传出来。

利向南疯狂地摸索着镜面边缘，寻找进入的方法。突然，他发现镜子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需要钥匙...但钥匙在哪里？

"向南..."林雅丽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珍珠...发卡..."

利向南恍然大悟，急忙掏出那枚珍珠发卡。发卡的大小正好与钥匙孔吻合。他颤抖着将发卡插入孔中，轻轻转动。

镜面如水波般荡漾起来，中心出现一个漩涡状的通道。利向南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茉莉花香包围了他。抬头看去，林雅丽泪流满面的脸就在眼前。

"你真的来了..."她哽咽着说，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仿佛害怕他会突然消失。

利向南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真实的心跳和体温。在这一刻，所有的恐惧和迷茫都烟消云散。他找到了她，这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还没等他们好好说上一句话，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镜子开始碎裂，墙壁扭曲变形，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闯入者...你们打破了规则..."

林雅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守镜人...他发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