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血泪往事

秋凤重新斟满三杯酒，双手捧起其中一杯酒，递向苏涛说道：“老爷，你如此看得起小女，这杯酒感谢苏老爷放下高贵驾临寒舍，小女感激不尽！”

苏涛看着眼前这个与从前判若两人的秋凤感觉有点不适应。

那天晚上去府上，她咄咄逼人、泼辣锋利的性格全然不见，只剩下似水般的温柔与坦诚，此刻在她身上看不到一丝野性。

秋凤巨大的性格反差冲击着苏涛的灵魂，秋凤此刻温柔似水的性格更令他心旌摇曳，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秋凤吗！

苏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出了一段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秋凤姑娘言重了，我从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秋凤笑着端起第二杯酒说道：“谢谢老爷这么看得起小女。”

苏涛微笑中连饮三杯酒，又接着几杯酒下肚，他心中的窘迫似乎松弛了很多，与秋凤说话也更加随意了。

秋凤拿起筷子殷勤劝菜，苏涛略尝几口菜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锐利地看向秋凤问道：“秋凤姑娘，以你的玲珑心思，今夜特意请苏某来此，恐怕不只是赔罪喝酒这般简单吧？有事不妨首言，若在苏某能力之内定当尽力。”

苏涛刻意强调了“能力之内”，他这样说只想避免意想不到的麻烦。

不对，秋凤这种女人本身就是个很难甩掉的麻烦，在他的意识中，这种女人说翻脸就翻脸，前天她去苏府的所作所为足可验证！

秋凤执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垂眸把酒杯放在桌上。

她再次抬眸时眼中己蓄满泪水，泪珠悬于长睫欲落未落，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凄美，含泪说道：“苏老爷真是明察秋毫，小女什么事都瞒不住您。

小女今夜相邀老爷来寒舍小坐，的确不单纯是请您吃饭喝酒这么简单。”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压抑着巨大的悲伤，抬手擦干眼泪继续说道：“我知道，在您和所有人眼里，我秋凤就是个放荡下贱的暗娼交际花，可谁能明白我的苦衷呢？我打掉牙齿只能往肚里咽！”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足勇气揭开内心深处的伤疤，含泪说道：“我十六岁那年，就被狠心的舅舅当作礼物，送给了前清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总兵，进门做他的第九房小妾！

那深宅大院里就是吃人的魔窟，正房太太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动辄打骂羞辱，寒冬腊月里剥光我的衣服扔在雪地里，鞭子沾着盐水往身上抽…”

秋凤说话间，左手无意识地抓住自己的右臂，心中隐隐作痛说道：“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会死在那个恶毒女人的手里。”

她说话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每一颗都仿佛浸着血泪的仇恨，划过她精致的脸颊，滴落在她高耸的胸线上，仿佛在布料上晕染出刻骨铭心的记忆。

她说到此处哭得梨花带雨，肩膀微微耸动，深埋心底多年的屈辱与绝望在此刻宣泄。

苏涛听得心头震动，他并非不知晚清大宅门里争风吃醋的残忍，如今既是民国，这种事情依旧增无减，尤其对小妾而言，常不被当人看，在这个时代，是个无法治愈的毒瘤。

在大宅门长期被女人打骂屡见不鲜，甚至个别小妾会被正妻逼死打死。

死后别说让她入祖坟，一个薄皮棺材都不舍得给她买，死后让人把尸体拉到乱坟岗，挖个坑像埋狗一样埋掉完事，

她曾经的存在很快会在人们心中消失，仿佛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她的死仿佛吹灯一样简单，灯灭忙息，当然接下来有女人蹈她的后尘，对于丈夫来说不过是换件衣服而己，想想都让人心痛！

在这个时代真的不是什么稀罕事，简首是这个时代的变态。

苏涛沉默片刻沉声说道：“你所言皆是时代沉疴，也是大宅门里常见的腌臜之事，苏某虽无力改变这妾室的悲贱名分规矩。

但至少在我府中，行事素来以德待妾，我管不了别人，只能约束我自己，因为妾室也是正常的女人，也是自己的妻子，为自己生育儿女，与正妻没有任何区别。

要说有区别，也是正妻出身高贵，而妾室出身贫贱，难道这些都是她的过错吗？”

在我看来，大多数正妻还不如小妾呢！

她们大小姐的脾气一生都不会改，而妾室的贫贱，也正是她们作为好女人的特质。

但她们这种特质，往往会被人忽视为下贱，所以才造成很多大宅门的小妾生不如死。”

秋凤听到这里又哭了，哭着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的确是大宅门中老爷的典范。

说实话，我秋凤就是敬重你这一点，今晚才请你来家里做客。”

苏涛突然抬手帮秋凤擦干眼泪，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举动，但却知道这个女人并非平时听到看到的那样，她也是一个值得人可怜敬重的女人。

苏涛收回自己的手说道：“谢谢你的夸赞，我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这样做。

我身边的二姨太顾小翠从前是个唱戏的，入我府门后待她如何？我的正房夫人待她如何？从来没有打骂过她，这方面街坊西邻皆可作证。

我让她掌管我家的药行，在商界独当一面。

你也知道，我家的药行是一个非常大的批发与零售性质，在如今整个民国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批发零售。

我能把整个药行交给她打理，足以说明我没有把她当成小妾看待。

我敢这样说，在当今大宅门中恐怕没有第二个了。

即使是二儿子房中的小妾周翠竹，虽出身贫寒，我也未曾薄待，更不容人肆意欺凌！并且如今我让她担任绸缎庄的总经理，在大宅门中应该很少见吧？

苏涛说话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仿佛是对这个时代的无能为力抗衡，在他看来，我管不了别人，至少能管住自己，至少在我的家庭里，女人的身份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