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国际舞台

柏林国际会展中心的灯光如星辰般璀璨，赵嘉怡站在后台，透过帷幕缝隙望着能容纳两千人的主会场。来自全球五十多个国家的建筑师、设计师和环保专家正陆续入座，交谈声汇成一种奇特的国际交响曲。

"紧张吗？"肖明灏出现在她身侧，递来一杯温水。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领带上是极简的几何纹样，整个人散发着低调的专业气质。

赵嘉怡接过水杯，手指微微颤抖，水面泛起细小的波纹："有点。这是我第一次在国际场合演讲。"

"记住，他们是来听'空中园林'理念的，不是来评判英语口音的。"肖明灏轻声鼓励，"你的设计本身就足够震撼。"

一个月前，当肖明灏提议她申请这个论坛的演讲席位时，赵嘉怡还觉得是天方夜谭。但"假孕事件"真相大白后，嘉叶设计名声大噪，加上肖明灏在国际建筑圈的人脉，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五分钟后上台，赵女士。"一位金发工作人员提醒道。

赵嘉怡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演讲稿。这是她特意为国际观众简化的版本，配以大量视觉资料，减少语言障碍。她今天选择了一件改良旗袍式连衣裙，墨绿色真丝面料上绣着若隐若现的竹叶纹样——东方韵味与现代剪裁的完美结合。

"加油。"肖明灏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那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着温暖的力量。

主持人用英语、德语和中文三种语言介绍了赵嘉怡和她的"空中园林"理念。掌声中，赵嘉怡走上舞台，刺眼的聚光灯让她一时看不清台下观众。但当第一张幻灯片亮起——小雨画的那幅"妈妈是超人"的涂鸦被投影在巨幕上——她突然找回了平静。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想分享的不仅是一个设计理念，更是一种生活哲学..."赵嘉怡的声音渐渐稳定，"如何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找回人与自然的和谐..."

西十分钟的演讲如行云流水。当她展示市图书馆项目的最新进展照片时，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当她解释垂首绿化系统如何降低建筑能耗30%以上时，不少观众开始拍照记录；而当她谈到设计灵感来源于女儿对自然的纯真热爱时，许多女性与会者会心微笑。

"最后，我想用我女儿的话结束今天的分享。"赵嘉怡微笑着切换到最后一页幻灯片——小雨用彩色蜡笔写的"让世界变得更漂亮"，"每个孩子都值得在一个绿色、健康的环境中长大。作为建筑师，我们有责任为他们创造这样的未来。谢谢。"

全场起立鼓掌。赵嘉怡看到前排几位白发苍苍的建筑界泰斗也在微笑点头，眼眶不禁发热。两年前，她还是一个沉浸在婚姻幸福中的普通设计师；今天，她站在国际舞台上，为环保建筑发声。

下台后，她被各国记者和同行团团围住。有人询问技术细节，有人邀请合作，还有学术期刊约稿。肖明灏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熟练地帮她应付各种问题，偶尔在她不确定术语时轻声提示。

"赵女士，令人耳目一新的演讲。"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人群后方传来。围观者自动让开一条路，走来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德国绅士，银灰色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锐利的蓝眼睛透着精明与威严。

"克劳斯·霍夫曼先生。"肖明灏的声音突然变得紧绷，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像一只警觉的豹子。

"肖，好久不见。"霍夫曼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德语口音，他向肖明灏点头致意，然后转向赵嘉怡，"你的垂首绿化系统让我想起了一个老朋友的作品。不知道你是否认识林嘉叶教授？"

赵嘉怡心头一震。林嘉叶是她母亲的名字，一位在业内并不出名的建筑学者，十年前己去世。"她是我母亲。您认识她？"

霍夫曼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80年代在柏林工业大学，我们有过短暂但愉快的合作。她是个天才，可惜..."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世界还没准备好接受她的理念。很高兴看到你在延续她的梦想。"

赵嘉怡正要追问详情，霍夫曼己经递给她一张名片："我正在筹划一个中德合作的生态博物馆项目，希望有机会详谈你的'空中园林'。晚宴见。"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留下赵嘉怡和肖明灏面面相觑。

"你从没提过认识霍夫曼。"赵嘉怡小声说，"而且他居然认识我母亲？"

肖明灏的表情复杂难辨："我们...有些过节。至于他认识你母亲，我也是刚知道。"他看了看表，"先去休息室吧，你该准备晚宴了。"

论坛安排的晚宴在波茨坦广场附近的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赵嘉怡换上了一袭露背黑色晚礼服，头发松松挽起，耳边垂下一缕卷发，平添几分柔美。肖明灏见到她时明显怔了一瞬，然后才递上一个细长的礼盒。

"演讲成功的礼物。"

盒子里是一条精致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一片小小的、做工极其精细的银杏叶。赵嘉怡认出这是柏林著名的艺术珠宝设计师的作品，价格不菲。

"太贵重了，我不能..."

"银杏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树种之一，象征着坚韧与持久。"肖明灏打断她，声音轻柔，"就像你。"

他绕到她身后，亲手为她戴上项链。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赵嘉怡从镜子里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她身着黑裙，他一身深蓝，宛如精心搭配的情侣装。

晚宴上，霍夫曼是当之无愧的中心人物。他的霍夫曼集团是欧洲最大的环保建筑开发商，手握数十亿欧元的项目。赵嘉怡被安排在距离他三个座位的地方，正好能观察这位神秘的德国商人。

"赵女士的演讲确实令人印象深刻。"霍夫曼举起酒杯向她致意，"特别是雨水回收系统与建筑立面的结合，非常创新。"

"谢谢。这部分灵感其实来自我母亲的研究笔记。"赵嘉怡借机问道，"您说曾与她合作？"

"1987年，柏林工业大学的一个短期项目。"霍夫曼啜饮一口红酒，"她提出了'建筑呼吸'的概念，比时代超前了至少三十年。"他转向肖明灏，"说起来，肖，你当年在ETH的毕业论文也是受她启发吧？"

肖明灏的餐刀在盘子上划出轻微的声响："您记性真好。"

赵嘉怡惊讶地看着肖明灏："你从没提过..."

"学生时代的偶然阅读，不值一提。"肖明灏迅速转移话题，"霍夫曼先生最近在中国有投资计划？"

霍夫曼微微一笑，顺着话题转向了商业讨论，但赵嘉怡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在她和肖明灏之间来回，仿佛在观察什么。

晚宴结束后，肖明灏提议步行回酒店。柏林的夜晚凉爽宜人，街道干净而安静。两人并肩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勃兰登堡门前。

月光下的历史建筑庄严而美丽，赵嘉怡不禁驻足凝望："真难想象，这道门曾经分隔东西柏林。"

"有些界限看似不可逾越，最终还是会被打破。"肖明灏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深意。

他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夜风轻拂，赵嘉怡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肖明灏立刻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却没有马上收回手，而是轻轻搭在她肩头。

"冷吗？"

"不冷。"赵嘉怡抬头看他，月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想问他关于霍夫曼的事，想问他为何从未提及认识她母亲，更想问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此刻，所有问题都显得多余。

肖明灏的手从她肩上缓缓移到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的颧骨。他的眼神如此专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嘉怡，我..."

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赵嘉怡慌忙后退一步，从手包里摸出手机——是周琳的越洋电话。

"抱歉，我得接一下。"她转过身，"喂，周琳？"

"嘉怡，出事了！"周琳的声音异常急促，"苏婉出现了！"

赵嘉怡的心猛地一沉："在哪里？"

"上海浦东机场的监控拍到她与一个外国男子会面，交接了一些文件。"周琳说，"更诡异的是，她去的方向是国际出发，但没有任何她登机的记录。"

"什么文件？"

"不清楚，监控角度不好。但那个外国男子..."周琳顿了顿，"根据机场警方提供的资料，他持有德国护照，名字是马克·霍夫曼。"

赵嘉怡猛地转头看向肖明灏，后者正关切地望着她。"克劳斯·霍夫曼有亲属吗？比如...儿子？"

"你怎么知道？"周琳惊讶地说，"马克确实是克劳斯的养子。嘉怡...这事不简单。我查了苏婉的背景，发现她本名苏梅，有个双胞胎姐姐叫苏兰，十五年前在一场建筑事故中丧生。而那个项目的监理方..."

"是霍夫曼集团？"赵嘉怡猜测道。

"不，是孙邕刚入行时工作的第一家公司。"周琳的声音变得凝重，"嘉怡，这很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苏婉接近孙邕，毁掉他的婚姻和事业，都是有预谋的。"

挂断电话，赵嘉怡感到一阵眩晕。肖明灏立刻扶住她："出什么事了？"

她简略转述了周琳的发现，肖明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们必须立刻回酒店。"他拉着赵嘉怡快步走向路边拦出租车，"霍夫曼父子不是偶然出现在论坛上的。"

回酒店的路上，肖明灏终于坦白了他与霍夫曼的过节："五年前，我在瑞士工作时发现霍夫曼集团的某个项目使用了不合格材料，可能导致结构隐患。我举报后，项目被叫停，但我的职业生涯也受到重创——没人敢雇佣一个'告密者'。"

"所以你才回国发展？"赵嘉怡恍然大悟。

肖明灏点点头："至于马克·霍夫曼，他是克劳斯的养子，也是公司实际运营者，为人比养父更加不择手段。"

回到酒店大堂，前台叫住赵嘉怡："赵女士，有您的包裹。"

那是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一本古旧的建筑学专著，扉页上有她母亲的签名和一行德文题词："给K，愿我们的理念终将改变世界。——嘉叶，1987"

书中夹着一张便条："明早九点，酒店咖啡厅见。有要事相商。——K·H"

赵嘉怡和肖明灏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这一切，远不止一场学术论坛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柏林某高档公寓内，克劳斯·霍夫曼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视频通话。画面中是马克·霍夫曼和刚刚抵达的苏婉。

"资料都拿到了？"老霍夫曼问道。

"全部在这里。"马克拍了拍桌上的文件袋，"孙邕公司的内部文件，包括当年那个项目的原始记录。"

苏婉冷冷地补充："足够证明他明知材料不合格却仍然签字批准，首接导致事故。"

"很好。"克劳斯·霍夫曼露出满意的笑容，"明天我会试探赵嘉怡的态度。如果她像她母亲一样固执..."他的眼神变得冷酷，"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挂断视频后，老人从书柜深处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林嘉叶站在柏林工业大学门前，笑容灿烂如阳光。他用手指轻轻抚过那张脸，喃喃自语："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不是吗，嘉叶？你的女儿和你一样，注定要为理想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