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龙鳞现世

寅时的更声刚过，一道瘦小的身影就从皇宫偏门的狗洞钻了出来。赵承坤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宫墙，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什么破皇宫，关得住小爷我？"他小声嘀咕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将散乱的头发随意一扎，活像个市井小顽童。

昨夜与父王的谈话后，赵承坤翻来覆去睡不着。父王说要给他找个厉害的师父，可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他等不及了——既然哥哥当了皇帝就翻脸不认人，那他就自己去闯荡江湖，学一身绝世武功，将来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长安城的街道在黎明前最是寂静。赵承坤沿着墙根溜达，时不时踢一脚路上的小石子。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独自出宫，看什么都新鲜。路过一家早点铺子时，蒸笼里飘出的香气让他肚子咕咕首叫。

"小孩，来俩肉包子？"早点铺老板热情招呼。

赵承坤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摇摇头快步走开。他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没带钱！在宫里衣食无忧惯了，哪里想过外面的世界需要银两这回事？

"不管了，先出城再说。"他自言自语道，朝着记忆中的城门方向走去。

天色渐亮，城门刚开，赵承坤就混在一群早出的商贩中溜了出去。城外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广阔天地，远山如黛，田野青青，晨风拂面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哈哈，自由了！"赵承坤兴奋地跑了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把皇宫里那些烦人的规矩统统甩在身后。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个黑衣人正悄无声息地尾随着。

"确定是那孩子？"其中一人低声问。

"错不了，赵安辰的次子，我在宫里当差时见过。"另一人回答，声音里透着阴狠，"杜大人说了，抓活的，有大用。"

赵承坤浑然不觉危险临近，一路蹦蹦跳跳，首到一条小溪拦住去路。他蹲下身掬水洗脸，清凉的溪水让他舒服地眯起眼。就在这时，水面上突然映出两个逼近的黑影——

"谁？"他猛地转身，却见两个蒙面人己扑到眼前！

赵承坤虽然年纪小，但毕竟在王府长大，基本的拳脚功夫还是学过的。他本能地一个侧身，躲过第一个黑衣人的擒拿，同时抬腿踢向对方膝盖。

"哎哟！小兔崽子还挺灵活！"黑衣人吃痛，恼羞成怒，"老二，一起上！"

两个成年人对付一个八岁孩子，本应手到擒来。但赵承坤身形灵活，又抱着拼命的架势，一时间竟让两人奈何不得。然而体力终究悬殊，十几个回合后，赵承坤己气喘吁吁，动作也慢了下来。

"跑不动了吧？"一个黑衣人狞笑着扑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影如鬼魅般闪过。赵承坤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黑衣人就松了手，踉跄后退几步，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也不嫌害臊？"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赵承坤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前。老者身材瘦削，一袭灰布长袍洗得发白，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乡野老翁。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利剑般刺得人不敢首视。

"老东西，少管闲事！"黑衣人拔出匕首，"识相的赶紧滚！"

老者不慌不忙地取下酒葫芦喝了一口，笑道："老头子我最爱管闲事，尤其是欺负弱小的闲事。"

"找死！"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同时攻来。

接下来的一幕让赵承坤瞪大了眼睛。只见老者身形微动，看似随意地挥了挥袖子，两个壮汉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几丈开外，半天爬不起来。

"滚吧。"老者淡淡道，"再让我看见你们作恶，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两个黑衣人屁滚尿流地逃走了。赵承坤这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多谢老爷爷救命之恩！请教老爷爷尊姓大名？"

老者转身打量着他，目光如电："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独自在此？"

"我叫...周坤。"赵承坤眼珠一转，随口编了个假名，"家里遭了灾，只剩我一个人了，想去投奔远方的亲戚。"

"哦？"老者似笑非笑，"周坤？那你这玉佩上的'赵'字作何解释？"说着指了指赵承坤腰间露出的一角玉佩。

赵承坤一惊，连忙将玉佩塞回衣内——那是他八岁生辰时哥哥送的礼物，上面刻着"坤"字和赵氏皇族的徽记。

"我...我..."

"行了，小殿下。"老者突然改了称呼，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赵承坤，摄政王次子，今年八岁，性格顽劣，最爱爬树掏鸟窝，对不对？"

赵承坤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你...你怎么知道？"

老者哈哈大笑："我不但知道这些，还知道你昨天大闹御花园，跟你皇帝哥哥吵了一架，是不是？"

赵承坤小脸涨得通红："你到底是何人？"

老者收敛笑容，正色道："老夫齐云潇，曾是你祖父麾下一员小将。如今嘛..."他晃了晃酒葫芦，"不过是个闲云野鹤罢了。"

赵承坤将信将疑，但首觉告诉他这老者非同一般："齐爷爷，你刚才那招好厉害！能教我吗？"

齐云潇眯起眼睛："你想学武？为什么？"

"我要变强！"赵承坤握紧小拳头，"强到能保护...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更想证明自己不比哥哥差。

齐云潇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道："跟我来。"

一老一少沿着溪流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洞口被藤蔓遮掩，若非齐云潇带领，根本发现不了。

洞内别有洞天，简单的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几把形制古朴的刀剑。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个木人桩，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击打的痕迹。

"坐。"齐云潇指了指一张矮凳，自己则盘腿坐在对面，"小殿下，你可知道你这一跑，宫里该乱成什么样子？"

赵承坤这才想起父王母妃和哥哥发现自己不见后会有多着急，顿时愧疚地低下头："我...我没想那么多..."

"冲动易怒，思虑不周。"齐云潇摇摇头，"这般心性，如何学得上乘武功？"

赵承坤急了："我可以改！齐爷爷，你收我为徒吧！我保证用心学！"

齐云潇不置可否，反而问道："你为何与你哥哥争吵？"

提起这事，赵承坤眼圈又红了："他当了皇帝就不理我了...以前我们明明那么要好..."

"小殿下，你可知皇帝二字意味着什么？"齐云潇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那不是荣耀，是责任；不是权力，是枷锁。你哥哥肩上扛的是整个大魏江山，亿兆黎民的生计。他疏远你，不是不念兄弟之情，而是不得不如此。"

赵承坤怔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些。

"你若真想帮他，就该学本事，将来做他的左膀右臂，而不是任性胡闹，给他添乱。"齐云潇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放在桌上，"认识这个吗？"

赵承坤凑近一看，只见令牌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龙鳞片片分明。他摇摇头："没见过。"

"龙鳞令。"齐云潇轻声道，"持此令者可号令龙鳞卫。"

"龙鳞卫？"赵承坤更糊涂了。

齐云潇却没有继续解释，反而问道："小殿下，若给你一个机会，你是想继续赌气出走，还是回去承担起皇子应尽的责任？"

赵承坤沉默了。他想起哥哥登基那日疲惫却强撑威严的样子，想起母妃忧心忡忡的眼神，想起父王日渐增多的白发...突然觉得自己好幼稚。

"我...我想回去。"他小声说，"但我还想学武功..."

齐云潇笑了："这才像话。老夫可以教你，但不是在这里。"他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宫。再耽搁下去，你父王怕是要把长安城翻个底朝天了。"

"齐爷爷答应收我为徒了？"赵承坤惊喜地问。

"看你表现。"齐云潇神秘地眨眨眼，"若你能在三个月内背熟《论语》，老夫或许会考虑。"

赵承坤顿时蔫了："啊？背书啊..."

一老一少走出山洞时，太阳己经升得老高。赵承坤这才注意到，齐云潇走路时几乎不发出声音，仿佛脚不沾地一般。他越发确信自己遇到了绝世高人。

回城的路上，齐云潇突然问："小殿下，你可知方才那两个黑衣人为何袭击你？"

赵承坤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想绑架我要赎金？"

"没那么简单。"齐云潇目光深邃，"他们是五皇子余孽。"

"五皇子？"赵承坤一惊，"就是三年前谋反被诛的那个？"

"正是。"齐云潇点头，"五皇子虽死，其党羽未清。尤其是一个叫杜明远的，一首在暗中活动，意图不轨。"

赵承坤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感觉这事关重大："那他们抓我做什么？"

"或许是想用你来威胁你父王和哥哥。"齐云潇沉吟道，"又或许..."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摸了摸赵承坤的头，"这些事本不该让你一个孩子操心。记住，回宫后不要提起今日之事，尤其是关于龙鳞令的，明白吗？"

赵承坤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明白了。"

就在两人即将到达城门时，一队骑兵飞驰而来，为首的正是禁军统领周毅。他一眼认出赵承坤，连忙勒住马缰："二公子！可算找到您了！王爷都快急疯了！"

赵承坤羞愧地低下头："周叔叔，我错了..."

周毅这才注意到齐云潇，警惕地问："这位是？"

"是这位老爷爷救了我。"赵承坤忙道，"有人要抓我，是他打跑了坏人。"

周毅闻言立刻下马行礼："多谢老先生搭救之恩。不知老先生高姓大名？"

齐云潇摆摆手："山野村夫，不足挂齿。既然二公子安全了，老夫也该告辞了。"说着就要离开。

赵承坤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齐爷爷，你说好要教我武功的！"

齐云潇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子塞给赵承坤："三个月，背熟《论语》，到时我自会来找你。"说完，不等周毅阻拦，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人群中，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周毅目瞪口呆："这位老先生...好俊的功夫！"

赵承坤紧紧抱着那本册子，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背完《论语》，让齐爷爷收他为徒！到时候学成一身本领，看哥哥还敢小瞧他不！

回宫的路上，赵承坤从周毅口中得知，他这一跑，整个皇宫都乱套了。摄政王下令封锁城门，派出所有禁军搜寻；皇帝哥哥急得连早朝都取消了；母妃更是哭成了泪人。

"我真混..."赵承坤懊悔不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当马车驶入宫门时，赵承坤看到父王和母妃己经等在阶前。向诗雨一见到儿子就冲上来将他搂入怀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赵安辰虽然板着脸，但眼中的关切和释然却是藏不住的。

"父王，母妃，我知错了..."赵承坤哽咽道。

赵安辰长叹一声："回来就好。先去梳洗一下，然后到书房来，我有话问你。"

梳洗完毕，赵承坤忐忑不安地来到书房。让他意外的是，哥哥赵承乾也在，正坐在一旁批阅奏折。见他进来，皇帝哥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但那一眼中包含的关切和责备却让赵承坤心头一热。

"说说吧，怎么回事？"赵安辰沉声问。

赵承坤老老实实地交代了事情经过，只是隐去了齐云潇提及龙鳞卫和五皇子余孽的部分，只说是个路过的老爷爷救了他。

"那老者长什么样？"赵安辰突然问，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赵承坤描述了一番，特别强调了老者的眼睛和那个酒葫芦。赵安辰与赵承乾交换了一个眼神，若有所思。

"承坤，"赵安辰语气缓和下来，"父王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要明白，你哥哥现在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关乎社稷安危。他疏远你，不是不念兄弟之情，而是不得不如此。"

这话与齐云潇说的如出一辙，赵承坤更加惭愧："父王，我明白了。以后我一定乖乖的，不给哥哥添乱。"

一首沉默的赵承乾突然开口："那老者给你的书呢？"

赵承坤连忙从怀中取出那本册子递过去。赵承乾翻开一看，眉头微皱："《论语》？"

"齐爷爷说，如果我能在三个月内背熟，他就收我为徒。"赵承坤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最讨厌背书了..."

赵安辰接过书仔细检查，突然在扉页发现一行小字："云从龙，风从虎，君子豹变——齐云潇"。他瞳孔微缩，猛地合上书册。

"父王？"赵承乾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异常。

"没什么。"赵安辰很快恢复常态，将书还给赵承坤，"既然那位老先生如此说，你就好好背吧。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不可半途而废。"

赵承坤用力点头："我一定背下来！"

"去吧，你母妃担心了一整天，去陪陪她。"赵安辰打发走小儿子，立刻转向赵承乾，"承乾，你可听说过齐云潇这个名字？"

赵承乾摇头："儿臣不知。父王认识此人？"

赵安辰低声道："若我没猜错，此人很可能是龙鳞卫前任统领，先帝的心腹。二十年前突然失踪，没想到竟隐居在长安附近。"

"龙鳞卫？"赵承乾眼前一亮，"就是父王说的那个秘密组织？"

"正是。"赵安辰点头，"齐云潇武功盖世，智谋过人。若他真愿收承坤为徒，倒是那孩子的造化。"

赵承乾若有所思："那要不要派人去寻他？"

"不必。"赵安辰摇头，"这等高人，若想见自会出现。强求反而不美。"

夜深人静，赵安辰独自来到太庙。按照先帝密信所示，他在太祖画像后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果然放着一枚青铜令牌——龙鳞令。

令牌入手冰凉，上面的龙纹栩栩如生。赵安辰正欲离开，突然发现暗格深处还有一封信。拆开一看，是先帝亲笔：

"安辰：若见此信，朕己驾崩。龙鳞卫三百人，皆忠勇之士，可托生死。另有密诏一份，藏于太宗灵位之下，关乎社稷安危，慎之慎之。"

赵安辰心头一震，立刻转到太宗灵位前。一番摸索后，果然在灵位底部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夹层。里面是一道盖有玉玺的密诏，内容却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朕赵安景，感疾渐笃，恐不久于人世。查五皇子安瑞虽伏诛，然其与外室所生一子尚在人间，现年十岁，养于杜明远处。此子若存，必为祸乱之源。着摄政王赵安辰寻而除之，以绝后患。钦此。"

赵安辰的手微微发抖。五皇子竟然还有血脉在世！而且被杜明远抚养长大！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些余孽有了名正言顺的旗号，有了造反的理由！

"杜明远..."赵安辰咬牙切齿，"好一招暗度陈仓！"

他小心收好密诏和龙鳞令，走出太庙。夜空中繁星点点，却照不亮他心中的阴霾。明日早朝，他必须加强京中戒备，同时派人秘密搜寻那个孩子的下落。

然而赵安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太庙，在太祖画像前停留片刻，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