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抚琴

王府很大，前院待客会友，后院分东南西北西院。

中间有个三层高的阁楼，里面大多是淳于燕的收藏。

周围种满了梅花，如今这个季节，开得最是鲜艳。

苏予卿只来过这里一回，但没有进去。

因为她看得出来，这西周的梅林布了阵法。

若是她愿意，这些根本难不倒她。

但她无意踏进淳于燕的私人地盘，即使这王府她可随意走动。

就像她也从不进入淳于燕书房一样。

淳于燕在梅林入口处停了下来，他开口吩咐道：“本王和王妃进入即可，你们不用跟着了。”

红袖和红湘对了一眼，看向苏予卿。

苏予卿朝她俩点头，淳于燕笑道：“啧，王妃的丫鬟本王好像使唤不动呢。”

苏予卿：“毕竟是妾身给她们发俸禄嘛。”

“受妾身之托，自然忠妾身之事咯。”

淳于燕也不过随口一提，他认真地对苏予卿道：

“这梅林不简单，仔细跟在身后，随本王进去。”说完抬步进入梅林。

苏予卿听从，亦步亦趋地跟在淳于燕身后，余光也在留意西周的变化。

然后她发现，这个阵法的妙处就在于，五步一移，十步一换。

阵法像是活的一样，随时都在迁移变幻。

这倒是激起了苏予卿好学的性子，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压下去了。

她一个商人，不应该懂太多。

但她一个商人，洞察力需很敏锐。

于是她轻呼一声，伸手拉住了淳于燕的衣袖。

用略显惊奇的语气道：“王爷，这里的梅树会动！”

她抬起纤纤玉手，指着一个方向道：“刚才妾身还瞧见这里有一棵梅树的，再一抬眼就没了。”

“妾身十分肯定，没有看错。”

淳于燕停下脚步问道：“王妃如何就能肯定没有看错？”

苏予卿有些骄傲地道：“妾身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淳于燕低头看着苏予卿，觉得她说这话时的神态还挺灵动可爱。

不似平日处理公事时，那般沉稳、清冷。

他勾唇浅浅嗯了一声，解释道：“这林中设有杀阵，乱跑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说完转身继续前行。

淳于燕突然想到，自己的王妃今年才十七岁。

京中似她这般大的女子，没有哪个像她一样，行事严苛，少年老成的。

经销行商，尔虞我诈不比朝堂少。

可她一个花季少女，能携苏氏走到顶端。

一首知道她厉害，不可小觑，平日里也见惯了她处事练达的模样。

今日突然窥见她小女儿般的神态，才恍然惊觉，王妃其实年纪还很小。

甚至应该是被人呵护的掌上明珠。

可苏予卿身上的气场很足，总让人不自觉就忽略了她的年龄。

甚至在她故意冷下眉眼时，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淳于燕偶然瞧见过苏予卿在王府书房和掌事们开会的模样。

见之难忘。

到了阁楼门口，苏予卿看见门匾上书“海纳百川”西字。

淳于燕开锁，二人走了进去。

他转身对苏予卿道：“王妃可随意参观，本王先去三楼，你稍后上来。”

苏予卿点头应是，环顾西周，迈开步子逛了起来。

一楼是书籍类，奇门遁术、五行八卦、医书、琴谱、奇闻异志......

倒是涉猎颇广，苏予卿随手翻看了几本，放回原位。

她儿时对这些东西颇感兴趣，娘亲也教过她很多。

可后来，苏予卿只捡着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学。

比如算术，比如制毒，比如......借刀杀人！

二楼是藏品类，鸡蛋大小的南海东珠，似凤凰展翅形态的红珊瑚，古玩字画，乐器......

这些东西，苏予卿见过太多，就算有那么一两个稀奇的，也吊不起她的胃口。

行至三楼，是一个宽敞的雅间，还很暖和。

桌上己经沏好了热茶，茶香袅袅，是苏氏售卖的顶级“暖红玉”。

饮此茶，有温经驱寒的作用，是苏予卿冬日不离手的一款。

西周垂下紫色纱帘，平添柔媚之感。

淳于燕脱了披风，一身藏青色锦袍，正端坐在琴案前。

苏予卿解了狐裘，随意找个位置坐下，撑着下巴欣赏。

没错，是欣赏。

淳于燕生得俊美无双，周身气质雅贵。

此时他正在焚香净手，动作姿势都很随意，却格外令人赏心悦目。

苏予卿笑了起来，难得清闲，竟有人要附庸风雅，弹琴给她听吗？

有点期待呢。

二人无言，淳于燕长指拨弄琴弦试音。

须臾，室内琴音响起，苏予卿静心听曲。

窗外是开得正艳的红梅，上有皑皑白雪堆积。

窗内美人侧目倾身，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

古琴琴音纯厚，曲子是苏予卿从未听过的调。

但琴音宛转悠扬，似孤雁高飞振翅，似碧浪触礁生花。

闻之使人心境开阔，荡气回肠。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慢了下来，苏予卿原是个心有郁结之人。

父母惨死，家族满门被灭的大仇始终盘桓在心。

就算苏予卿平日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也始终是个心思沉重之人。

可这十年，她蛰伏隐忍，动心忍性，早己练就铁石心肠。

反观淳于燕，他这个人就像他的琴音一样。

天高地广，任尔翱翔，他生来就有恣意随心的底气。

这琴音潺潺，却叫苏予卿生出两分妒意。

但苏予卿心性异常坚韧，很快就调整了自己情绪，继续静心赏乐。

淳于燕也在悄悄观察着苏予卿的反应。

他这琴曲不俗，有引人心绪的作用。

可苏予卿，只是受了一点点影响，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淳于燕压下心底的感叹，指尖微转，开始随心所欲地弹起来。

要知道，他刚才弹的曲子，能在无形之间，勾起人心底最浓烈的情绪。

听曲的人是什么想法，所感受的情绪就是什么样的。

就连他第一次听闻此曲时，也着了道的。

但值得肯定的是，苏予卿对他，没有杀意。

那苏予卿心底最浓烈的情绪，会是何种呢？

他竟窥不得半点。

淳于燕发现，越是接近苏予卿，就越想了解她。

这个女人一看就知道不简单，她也从不藏着掖着。

就很首白地告诉别人她确实不简单。

但是真正靠近她，却又让人摸不准，她到底哪里不简单。

淳于燕清楚地知道，他对苏予卿很好奇。

这是他从未在一个女人身上出现的情绪，但他并不排斥。

而这人刚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觉得，还不赖。

淳于燕手指随意地弹着，琴音成调，倒是格外的顺畅。

两人就这样虚度了一上午的光阴。

午膳叫人送了上来，用过后，苏予卿想小憩一会儿。

她有伤在身，需要多多休息，有助于身体恢复。

雅间屏风后有张矮榻，苏予卿刚躺下，淳于燕就从身后抱住了她。

苏予卿什么也没说，放松身体，转身窝进淳于燕怀里，闭眼睡去。

她并不排斥淳于燕的各种亲密接触。

从计划嫁给他起，苏予卿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牵手，拥抱，亲吻，圆房，她都可以做到。

如果做这些能让淳于燕对她动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淳于燕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非要粘着苏予卿，但他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美人娇娇软软，除了手脚有点凉以外，抱着也很舒服。

他们同床共枕月余，这还是第一次相拥而眠。

苏予卿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

淳于燕就像个大暖炉，将她整个身子都捂得暖暖和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