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东宫博弈

晨光斜斜地穿过永和宫的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志远拖着尚未痊愈的伤腿，一瘸一拐地穿过重重宫门。他那双镶嵌着珍珠的锦靴踩在白玉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姐姐！"李志远刚踏入内殿便扑倒在地，镶着金线的衣袍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铺展开来。他声泪俱下，声音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我被人打了，那个新来的太子伴读竟敢对弟弟动手，您一定要为弟弟做主啊！"

李惠妃端坐在描金凤椅上，阳光透过窗纱在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虽己年近三十，她的肌肤依旧如羊脂玉般细腻光滑，面若三月桃花般娇艳动人。一袭绛紫色宫装更衬得她雍容华贵，发间金凤步摇随着她优雅的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青瓷茶盏上描画着精致的缠枝花纹。凤眸微抬时，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她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脆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是姐姐..."李志远抬起头，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冲得斑驳不堪。

"住口。"李惠妃突然将茶盏重重搁在案几上，翡翠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鎏金护甲，指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你们三个人打不过一个文弱书生，说出去谁信？"她站起身时，裙摆上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宛如流动的金河，"你这个太子伴读如此废物，不如和你那个庶出的弟弟去换换。"

李志远脸色骤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血色全无。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衣摆，上好的云锦在他手中皱成一团："星河他...他..."虽然此事因为李星河落选而起，但若真让那个庶出的弟弟取代自己的位置，他心中自是万般不愿。

"怎么？"李惠妃冷笑一声，红唇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她缓步走到李志远面前，裙裾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愿意了？"她突然俯身，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珍珠轻轻晃动，"你这个蠢货上次在公主赏花宴上出丑且不说，现在又要本宫去管太子的人，净会给本宫惹麻烦!"

殿内沉水香的香气氤氲缭绕，李志远额头的冷汗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那弟弟受了欺负，姐姐总不能不管吧。"他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委屈。

"忍着!后宫不得干政，多少双眼睛盯着本宫，你自己如此废物，还要连累本宫吗？"李惠妃突然伸手，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抚过李志远的发顶，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她转头望向东宫的方向，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不过这笔账以后姐姐定然替你讨回去!"

她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正在玩耍的八岁孩童上，微微的笑了起来，她的明焰才八岁，不急，慢慢来，时间还长得很。

被姐姐责骂的李志远无处发泄，又心知不是苏清岚的对手，心中郁结难平。这股怨气就像毒蛇般在他心头缠绕，最终化作变本加厉的欺凌，全都发泄在另一个伴读赵子磊身上。

这日黄昏，夕阳将藏书阁染成一片金色。苏清岚正在整理典籍，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书脊，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抚琴。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他清俊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赵子磊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衣袍凌乱不堪，发冠歪斜，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苏大人！"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哭喊了许久，"求求您帮帮我！"

苏清岚头也不抬，继续将手中的《资治通鉴》放回书架。他的手指在烫金的书名上停留片刻，动作从容不迫："你我都是太子伴读，何况你父亲还是五品知府，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我知您和晋王殿下关系不错，"赵子磊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磕在青石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苏清岚的衣摆，"求您帮我向晋王求情..."五品知府在地方可能是天大的官职，但是在皇宫里面，不过是芝麻小官。

"李志远的那枚玉佩，"苏清岚突然转身，眼神锐利如刀，在夕阳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是你帮他陷害我的吧？"

赵子磊浑身一颤，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夕阳的余晖照在苏清岚脸上，将他温润如玉的面容镀上一层血色，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眼睛此刻冷得吓人。

"我...我..."赵子磊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清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你帮助他们作孽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他微微俯身，发丝垂落，在脸上投下阴影，"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动手对付你。"

赵子磊定定地看着苏清岚，这才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他生性冷淡，对人冷漠，并且睚眦必报。那李志远何等身份，都被他整得灰头土脸，自己这般小人物，又怎能逃过他的报复？

几日后，圣上大病初愈，沈明羽不再代理监国。东宫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寅时晨读、辰时请安、午时听讲经史、未时习字作文、申时骑射训练...

这日清晨，薄雾笼罩着东宫。苏清岚和赵子磊踏着晨露来到太子书房，推开门时，第一缕晨光正好洒在沈明羽的侧脸上。年轻的太子正在批阅奏折，朱笔在纸上划出凌厉的线条。他眉宇间的沉稳与年龄不符，仿佛己经历尽沧桑。

他的身后顾景风如雕像般伫立着。

"参见太子殿下。"苏清岚和赵子磊躬身行礼。

沈明羽抬头，目光如炬，在晨光中格外锐利："你们在东宫己有三个多月，适应得如何？"

"回殿下，一切都好。"苏清岚声音平静，不卑不亢。

一旁的赵子磊却显得局促不安，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将上好的云锦面料揉得皱皱巴巴。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瞥向门外，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赵先生似乎有话要说？"沈明羽锐利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去。

赵子磊浑身一抖，像是被针刺了一般，连忙摆手："没、没有...一切都好。"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沈明羽盯着他看了片刻，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压让赵子磊双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殿内沉水香的青烟袅袅上升，在三人之间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

"你回去吧。"沈明羽突然道，转头对身旁的内侍说，"帮赵先生收拾行李。"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子磊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殿下这是...何意？"

"没人告诉你吗？"沈明羽淡淡道，手中的朱笔在砚台上轻轻一蘸，"太子伴读有一个留看期，你没能通过考核。"

赵子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日夜苦读十载，寒窗苦读的场景历历在目，好不容易才被选为太子伴读，如今却要功亏一篑。他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殿下！求您再给臣一次机会！"他突然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闷响。

沈明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带下去吧!"

内侍们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如泥的赵子磊。他的衣袍在地上拖曳，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他自小刻苦读书，父亲更是花了大价钱拜入了应天学院院长门下，如今被赶出皇宫，这么多年努力成了泡影。

沈明羽这才转向苏清岚："苏先生，你留下了。"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赞赏。

"多谢殿下。"苏清岚行礼，神色如常，既无得意，也无惶恐。

沈明羽挑眉，朱笔在指间转了一圈："你似乎并不意外？"

"我一向对自己很自信。"苏清岚坦然道，阳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哦？"沈明羽来了兴致，放下朱笔，双手交叉置于案上，"那你说说，赵子磊为何没能通过考核？"

"因为他无用。"

"他学富五车，他的老师是应天书院的院长，自小授课于他，论学问不输于你。"沈明羽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苏清岚看了一眼殿外被拖走的赵子磊，声音平静得可怕："他来宫中三月有余，却连太子与李惠妃一派的竞争都没看清。"他的目光转向沈明羽，不闪不避，"李世子多次欺辱他，他若向您告上一状，您未必不会理会。他既不站队，又解决不了自己的困境，不是无用是什么？"

书房内一时寂静无声，过了片刻沈明羽道：“你说得对。"沈明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鸣响，"孤确实不需要无用之人。"

从李惠妃进宫那日开始，朝中便是李惠妃和皇后在明争暗斗。如今李惠妃风头正盛，她的儿子即将年满十岁。若像其他皇子那样封王就藩还好，若是像晋王沈明昭那样留在京城...太子的处境将岌岌可危。

沈明昭的母亲是孤女，在朝中毫无根基。这也是沈明羽从不觉得晋王构成威胁，反而与之交好的原因。但沈明焰不同——他的母族陇西李氏自古以来就是氏族，如今再加上庶出子李星河才华横溢，己严重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沈明羽需要的是能帮他抗衡李氏的能臣，不是只会死读书的呆子。他的目光落在苏清岚身上，他看着苏清岚眼中的野心勃勃，充满了欣赏。

"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殿下。"苏清岚郑重道，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

沈明羽凝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晨光中，苏清岚挺拔如松，眉目间透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与聪慧。年轻的太子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股肱之臣，看到了那个能与他并肩对抗朝堂风雨的盟友。

窗外，秋风卷起满地落叶，在空中盘旋飞舞。宫墙内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浑厚悠长，仿佛在预示着这场权力游戏的序幕正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