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宵一刻

晨光温柔地穿透雕花窗棂，在屋内洒下细碎的金斑。沈明昭与苏清岚静静相拥，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唯有彼此的心跳声在静谧中交织。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茉莉端着早饭，脚步轻快地踏入房间。然而，眼前的场景让她瞬间愣在原地，托盘微微颤抖，脸涨得通红。她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王爷，苏大人...”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她慌乱地放下托盘，语无伦次地说：“灶上还煨着汤，我去看看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话一说完，便像受惊的兔子，一溜烟没了踪影。

苏清岚这才如梦初醒，轻轻松开沈明昭，耳尖泛红：“我们先吃饭。”沈明昭却不愿就此分开，他伸手轻抚上苏清岚的脸颊，阳光在苏清岚那张清瘦而俊美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如今的苏清岚更加气质出众，让人移不开眼睛。沈明昭深情地问：“不想我吗？”他的拇指蹭过对方微凉的眼角，手掌上因常年征战而长满的厚厚老茧，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

“现在是白天。”苏清岚别过脸，试图掩饰自己的羞涩，可泛红的耳尖和微微发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他闻到了沈明昭袖间熟悉的味道，那味道混着边疆特有的风雪气息。

“那又如何。”沈明昭低笑，忽然，他扣住对方后颈，倾身吻了上去。这个吻初时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仿佛要将三年来的思念都倾注其中，可在触及唇瓣时，却又化作春风细雨，温柔地诉说着无尽的眷恋。苏清岚原本打定主意要冷落他——为那三年来的担惊受怕，为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为每次边关捷报传来时既欣喜又酸楚的矛盾。可当熟悉的气息包围过来，所有剑持都在瞬间土崩瓦解。他闭上眼，任由对方将自己抱上床榻，就像放任自己沉入一个明知会醒的梦。

“清岚，我很想你。”沈明昭将脸埋在他颈间，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罕见的脆弱，“无时无刻不在想。”他的手臂收紧，像是要把这三年错失的拥抱都补回来。

苏清岚回抱住他，指尖触及对方背上新增的伤疤，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诉说着无人知晓的生死时刻。“我也是。”他轻声回应，声音中满是心疼与思念。

晨光透过纱帐，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清岚睁开眼时，身侧的被褥早己凉透，只余几道褶皱证明昨天并非梦境。他撑着酸软的腰肢坐起，锦被滑落，露出锁骨处几处暧昧的红痕。

“当真荒唐...”他喃喃自语，眼中却带着一丝甜蜜的无奈。他竟由着沈明昭荒唐了一天一夜，本以为自己能够坚守，可昨夜不过一个眼神，自己就溃不成军。这具身体像是认主似的，对沈明昭的气息毫无抵抗力。

铜镜中映出一张泛着薄红的脸，眼尾还带着未散尽的情潮。他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脸上，试图浇灭心头那股燥热。镜中人渐渐恢复了往日清冷模样，他将锁骨暧昧的红痕藏于朝服之下，颈侧那枚齿痕却怎么也盖不住，他想起昨夜如何被那人抵在榻上，一遍遍逼问“想不想我”。

听沈怀安说茉莉和蔷薇天没亮就随着沈明昭回了王府，今日早朝沈环安前去接送。

晋王回京的消息己经传得满京城到处都是。金銮殿前的汉白玉阶被晨露浸得湿滑，泛着冷冽的光。苏清岚正低头整理奏折，修长的手指抚平卷宗边缘的褶皱，忽然听见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参见晋王殿下”。他指尖一颤，奏折边缘立刻多了道无法抚平的皱痕。

再抬头时，那人己经站在三步之外，玄色蟒袍上金线绣的西爪金龙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腰间玉带上镶嵌的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沈明昭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与三年前离京时判若两人。

“见过晋王殿下。”苏清岚拱手行礼，声音平稳得像是面对任何一个皇亲贵胄，连弯腰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不卑不亢。

沈明昭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曾经盛满笑意的眼睛如今深邃如潭：“苏大人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两个人隔着人群相互问好，礼貌而又疏远，仿佛今日一见才是初见。然而，他们的眼神偶尔交汇，那一瞬间的炽热，只有彼此能够读懂。

“晋王殿下！”户部尚书洪亮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的身躯硬生生挤到两人之间，脸上的褶子堆出谄媚的笑容，“老臣在邸报上看到殿下奇袭狼山的事迹，当真用兵如神啊！”

人潮瞬间将沈明昭围得水泄不通。那些曾经对沈明昭避之不及的官员们，此刻纷纷围上来阿谀奉承。礼部侍郎甚至掏出了珍藏的狼毫笔要请亲王题字，那副阿谀奉承的模样让人作呕。苏清岚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冷眼看着这一切。他不禁想起三年前离京那日，秋风萧瑟，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相送。人人都以为沈明昭此去有去无回，却没有想到沈明昭不但活着回来，还立下赫赫战功，成了手握重兵的藩王。

金銮殿内，沈明羽正斜倚在龙椅上把玩着一枚黑玉扳指，冕旒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动，遮住了帝王莫测的眼神。三年过去，贪官杀了一批又一批，鲜血染红了金銮殿的台阶，沈明羽也变得更加沉默冷酷，一条条人命铸就了冷血帝王。

“晋王戍边有功，赐黄金千两，加食邑三千户。”沈明羽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众人一惊，沈明昭本来就己经是亲王，如今再立战功，早己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这皇座上的帝王再加赏赐，不知是何想法？朝臣们面面相觑，各自在心中盘算着，猜测着帝王此举背后的深意。

退朝时，沈明昭来到苏清岚身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刚才干嘛离我那么远，装那么不熟？”

苏清岚没有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是不是傻，你手握兵权，我又是陛下宠臣，陛下胡思乱想怎么办？”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在这复杂的朝堂之上，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管他干什么？”沈明昭不以为然地说。

苏清岚继续和他保持距离，无奈地说：“对我名声不好，好了吧，我们两个这么大年纪了都没有娶妻，你在粘着我，外人也不知怎么传我们的关系。”"

沈明昭还想说什么，沈明羽身边的太监李德全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晋王殿下，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李总管。”沈明昭礼貌地回应。

老太监恭敬行礼，声音压得极低，“陛下在养心殿等您。太后娘娘和谢太妃也到了。”

沈明昭脚步微顿，他转头望向苏清岚，眼中带着一丝不舍。苏清岚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去。沈明昭最终只是轻轻颔首，便随着李德全往内宫方向去了。

昔日冷清的晋王府前，如今变得热闹非凡起来，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被络绎不绝的访客磨得锃亮。每日天还未亮，便有各色官轿在府前排成长龙，车辕压过青石板的声响从卯时持续到申时。苏清岚上朝途经此处，总能看到管家站在高阶上唱名，那声音穿透晨雾，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工部侍郎李大人到——”

“镇北将军府礼单——”

“江南织造局进献——”

…………

一声声唱名，见证着沈明昭如今的权势与地位。三年前，文武百官、世家贵族对沈明昭避如蛇蝎，先皇刚驾崩，新皇登基守孝期尚未过去，便让沈明昭去了边疆，想来是没有打算让沈明昭活着回来。如今沈明昭回京，手握重兵，却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就连媒婆也踏破了门槛。

此刻晋王府的主人却躺在苏府后院那株桃花树下的藤椅上，素白常服被穿过叶隙的阳光映出斑驳的光影。一只毛色黄色的狸猫从蔷薇架下探出头，琥珀色的瞳孔警惕地打量着陌生人。沈明昭伸出手指轻叩藤椅扶手，那猫儿耳朵动了动，竟然跳上他的膝头，将脑袋往他掌心蹭去。

“哪来的猫？”沈明昭抚摸着猫儿的毛发，指尖传来猫咪轻微的震颤。

“茉莉去年捡的，舍不得扔便养着了。”苏清岚的声音从书房敞开的窗扉飘出，混着墨块研磨的细微声响。他正在批阅刑部送来的秋决名单，笔尖在宣纸上沙沙游走，朱砂圈点处皆是一条条人命。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一个人的生死，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猫叫什么名字？”沈明昭逗着猫，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葡萄，去年葡萄成熟时捡的，这猫挺怕生的，居然不怕你。”苏清岚解释道。葡萄是只极胆小的猫，还没见到生人，听到脚步声就己经躲了起来，当时茉莉抱回时，它还是只巴掌大的奶猫，蜷在少女袖中呜呜咽咽。苏清岚一度以为养不活它，谁知那只猫居然坚强地活了下去，如今还与沈明昭如此亲近，让他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青石板上勾勒出摇曳的光斑。藤椅轻轻摇晃，发出岁月沉淀的吱呀声。沈明昭半阖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猫背。书房里偶尔传来书页翻动的声响，混着檐下青铜风铃的叮咚，竟有种时空错位的恍惚——仿佛这三年血雨腥风从未发生，他们还是当年的少年，在这宁静的后院中，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时光。

暮色如砚中渐浓的墨汁，一寸寸浸染天际。苏清岚合上最后一本卷宗，朱砂在指尖凝成血痂般的痕迹。这一天的工作，让他身心俱疲。见沈明昭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轻叩窗棂：“酉时三刻了，你该回府了。”

“今晚宿在这儿。”沈明昭伸了个懒腰，惊醒了膝头打盹的小猫，小猫一溜烟的跑了，“王府里尽是阿谀奉承之辈，吵得人脑仁疼。”他说着来到了书房，他从未把王府当成过家，他十岁建府，但是还是住在宫中与母妃同住，从前那里是家，如今只有在苏清岚这里，他才能找到真正的宁静与温暖。

“纵欲过度，伤身。”苏清岚白了他一眼，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沈明昭将人拦在怀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你还能下床，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

苏清岚推了推他，无奈地说：“别闹，明天还要早朝，上次我就差点起不来。”

“我向沈明羽给你告假了。”沈明昭得意地说。

苏清岚无奈安抚地吻了吻沈明昭的脸颊：“等我处理完公务。”只要他主动，沈明昭很快就会被安抚好，这个招式，他己经用了无数次，每次沈明昭都会依着他。

沈明昭看了看桌子上成山的卷宗奏折：“你什么时候能处理好？”

“很快。”苏清岚回答。

沈明昭坐在苏清岚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在纸上用朱砂画圈。突然，沈明昭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你画圈是什么意思。”

苏清岚停下手中的笔，解释道：“这次秋决要处决人名。”

沈明昭突然指着一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这个是同名同姓吗？”

苏清岚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李志远，定国公世子，李星河的哥哥。曾经在他还是太子伴读的时候，被李志远欺负过，不过他也毫不客气的还了回去。

“不是，就是定国公世子李志远，他强抢民女，致使良家妇女死亡，秋后问斩。这个案子是我亲自审理的。”苏清岚语气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李家带走沈明焰退出朝堂时，将李志远留在了京中，对于沈明羽来说算一个质子，对于李文忠来说，留下一个儿子打听朝中消息，双赢的结局，谁知李志远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终于犯下了死罪，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

“哦，这个人，还是落到你手中了。”沈明昭感慨道。

苏清岚放下了笔，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好了。”

沈明昭问道：“这么快？”

“公务是永远处理不完的。”苏清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中满是爱意，“春宵一刻值千金，殿下。”说罢，他起身靠近沈明昭，眼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