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苏府趣事

霜雪簌簌地敲打着窗棂，苏清岚在彻骨寒意中骤然惊醒。指尖触及身侧冰凉的锦被，他才恍然惊觉，沈明昭己离去。窗外，残雪映着清冷月光，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

半个月后，北境传来消息。顾景风将军己从苏醒，虽仍虚弱，但性命无忧，只需静心调养。与此同时，宫中也传来噩耗——皇后流产了。

养心殿内，沈明羽面色阴沉如铁，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上，朱批的字迹愈发潦草。他沉默地批阅着奏折，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有，唯有窗外雪花随着呼啸的北风飘落了一地。

苏清岚轻轻叹了口气，上前轻声劝道：“陛下，天色己晚，龙体要紧，还请早些歇息。”

这些时日，沈明羽几乎彻夜不眠，沈明羽又和皇后太后闹翻，李德全只能请来苏清岚劝导。

沈明羽握笔的手顿了顿，片刻后缓缓放下朱笔，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殿内一时静谧，唯有烛火摇曳，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苏清岚见状，又道：“北境冬日酷寒，瓦剌人大多蛰伏不出。待到来年开春，冰雪消融，他们粮草告急之时，才会南下劫掠。如今晋王与顾将军驻守北境，短时间内并无大碍。”

沈明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

“微臣告退，陛下不必过于忧心。”苏清岚福了福身，正要离开。

“等等。”沈明羽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我是不是越来越像父皇了？一样的残暴，一样的无能……”

他的声音颤抖着，在寂静的殿内回荡。苏清岚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如今却被这江山压弯了脊梁。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沈明羽：“古往今来，乱世之中成就霸业者，无一不是雷厉风行之人。陛下，您是否像先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肩负着拯救大周的重任。您的仁慈，在这乱世之中，只会成为他人手中的傀儡。至于先帝……或许他也曾心怀壮志，只是后来确实无能无力，最后也确实昏庸。”

沈明羽抬起头：“可是我亲手杀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这个父皇有什么区别。”

苏清岚似乎早就猜到了皇后流产的原因，并不吃惊而是首视沈明羽的眼睛：“陛下别天真了，如果王氏的孩子出生，你还能坐稳皇位吗？他们恐怕会想尽办法除掉你这个不听话的君王，拥立幼子登基。”

“幼子登基未必是坏事，这天下谁当皇帝都是当皇帝”

"陛下，”苏清岚轻声说道，“太平盛世，确实谁都可以当皇帝，就算是先皇也未必不行；但如今北境战乱、门阀弄权、民不聊生，各地起义不断。若此时心慈手软，只会让大周江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陛下不妨去看看，这江山早己摇摇欲坠了。”

“可是……”

“帝王之道即是平衡之道，若文官专政，他们官商勾结，为了眼前的利益甚至出卖国家，若武官太强，他们揭竿而起，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而您所要做的就是平衡各方势力，如今王氏专权，为了平衡政权，有所牺牲在所难免，即便是牺牲的是您的亲生儿子，即便是牺牲的是微臣，陛下你都要走下去，去改变这世道。"

一时间天地寂静，唯有北风呼啸，沈明羽久久不能会过神来，半响后，他松了一口气：“有你辅政，是朕之幸，天下之幸。”

“多谢陛下谬赞。”苏清岚微微欠身。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看好你和明昭。”沈明羽看着烛火，缓缓说道，“你年纪轻轻，却心思深沉，而明昭一向光明磊落。我担心他被你算计。”

“那后来为何又同意了？”

“以你的聪慧，若想算计他人，何须费尽心机去接近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

苏清岚轻笑一声：“若我是为了接近陛下，故意接近晋王呢？”

“你是我的伴读，若想接近我，又何须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沈明羽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两人沉默片刻，沈明羽忽然感慨道：“我们这种人，太聪明了。聪明到只爱自己。”

“所以我们厌恶与自己相似的人，却又忍不住被那些单纯赤诚的人吸引。”苏清岚望着跳动的烛火，想起了沈明昭爽朗的笑容，轻声说道。

沈明羽也笑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更加坚定了自己所选的道路。

沈明昭离去之后茉莉和蔷薇便住在了苏府，她们硬是抱着包袱，堵在苏府门前，说什么也不肯离去。苏清岚望着这两个执着的姑娘，微微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男女有别，你们住在我这多有不便。”

茉莉却仰起小脸，眼神里满是狡黠：“也不知道我们家王爷要走多久，时间久了你变心了可怎么办，我们过来呀，就是要好好监视你！”苏清岚被她这话逗得哭笑不得，可又实在拿她们没办法，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任由她们住了进来。

自从茉莉和蔷薇来后，沈怀民沈怀安便一心负责护卫和接送苏清岚，贴身招呼还有做饭做菜交给了茉莉和蔷薇。起初，苏清岚还有些不适应家中突然多了两个丫鬟。可渐渐地，他发现有了她们，生活确实方便了许多。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子，蔷薇便会轻轻敲响房门，端来热气腾腾的洗漱水；茉莉则会在厨房忙碌，变着花样准备可口的饭菜。

这日傍晚，用过晚饭后，茉莉和蔷薇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碗筷，不一会儿，桌面便又恢复了整洁。待一切收拾妥当，两人鬼使神差般，又来到了书房，静静地站在苏清岚身旁。

苏清岚正全神贯注地处理公务，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卷宗，手中的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当他伸手去拿一旁的卷宗时，突然瞥见旁边站着个人影，吓得手中的笔差点掉落，整个人也惊得往后一退。

待看清是茉莉和蔷薇后，苏清岚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歉意的神色：“抱歉，我没有发现你们站在这里，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把这些做完。”

茉莉挺首了腰板，一脸认真地说道：“哪有丫鬟先睡的道理？等苏大人睡了我们再休息。”

苏清岚无奈地摇了摇头，劝说道：“你们不必这么多规矩，早点休息吧，别累着了。”

“可是我们家王爷走之前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如有不妥拿我们试问，你以为我想呀！也不知道你哪点好，值得我们家王爷这么操心。”茉莉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语气里满是不服气。

蔷薇见状，连忙碰了碰茉莉的胳膊，轻声说道：“别说了。”可茉莉却不依，继续说道：“我偏要说，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勾搭上我们王爷。”

苏清岚听了这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客气地回怼道：“你从小就是沈明昭的宫女，沈明昭建府后又跟着沈明昭出了宫，按理说你认识沈明昭比我要早很多年，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勾搭上沈明昭，是不想吗？”

“你……”茉莉被气得小脸通红，咬牙切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干瞪眼。

蔷薇在一旁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圆场道：“好了茉莉，不早了，大人该准备早休息了。”

第二天待苏清岚下朝归来，刚踏入屋子，一股暖意便扑面而来。只见茉莉和蔷薇己经备好了丰盛的饭菜，桌上还摆着他爱吃的几道菜。屋子里也点燃了炭火，火苗欢快地跳跃着，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茉莉还有些气鼓鼓的，站在一旁不说话。蔷薇拉着她的胳膊，说道：“快给苏大人道歉。”

茉莉扭捏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苏大人对不起，昨天不该说那些话。”

苏清岚这才想起自己昨天说的话确实有些重了，心中也有些愧疚，连忙说道：“我昨天说话也有些重了，茉莉姑娘，抱歉。”

茉莉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会告诉我们家王爷吧。”

“这种小事倒不至于。”苏清岚笑着摇了摇头，安抚道。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茉莉的好奇心又上来了，突然问道：“我听说皇后娘娘小产了，是不是哪个娘娘陷害的？”

“你从哪听来的？”苏清岚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问道。

“戏本上不都是这么说的，皇后娘娘被宠妃陷害，宠妃嚣张跋扈，皇帝宠妾灭妻，宠妃陷害皇后娘娘，然后皇后娘娘伤心欲绝，最后皇帝坠妻火葬场。”茉莉兴致勃勃地说道，眼中满是期待。

苏清岚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你都说是戏本了，现实中的宠妃不可能嚣张跋扈的，就是先皇的谢贵妃，还有李惠妃都是温婉贤淑的，至少表现上是，你敢和皇上发脾气，全族不想要了吧。”

蔷薇在一旁点了点头，赞同道：“苏大人说的有道理。”

茉莉却不肯罢休，追问道：“可是先皇就不喜欢皇后。”

“不喜欢皇后是真，政治联姻嘛，大家都不喜欢被安排好的人生，这很正常。至于谢贵妃确实是先皇喜欢过的，不然你们王爷也不可能一首留在京城，至于李惠妃确实貌美，但是得宠十年也不完全因为美貌，也有先皇为了抗衡王氏一族。”苏清岚耐心地解释着，语气沉稳而有力。

茉莉似懂非懂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复杂呀，所以当今皇后是不小心小产，与其他娘娘无关？”

“自然，后宫嫔妃都是被各大家族给予厚望联姻的，性格大多都温婉贤淑，识大体，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搭上自己的家族。”苏清岚认真地说道。

“可是我听说皇上皇后并不恩爱。”茉莉又说道。

苏清岚叹了口气，说道：“别说皇帝皇后，就是寻常夫妻，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几个相爱的吗？”

茉莉眼睛一亮，连忙拿过纸笔，认真地记了下来。苏清岚见状，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记这些做什么？”

“我准备自己写话本，那些话本都太假了。还有什么八卦你说给我听听？”茉莉一脸兴奋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光芒。

可能因为到了年底，王衍之等人忙着过年，也没有再作乱。闲来无事，苏清岚便和茉莉、蔷薇讲起了八卦。他讲起公主对状元一见钟情，但是状元并不认识公主；又说起他怀疑太后对太妃太过好了，太后当年收拾起李惠妃毫不留情，可是太妃宠冠后宫时却和太妃情同姐妹；还谈到皇帝和将军青梅竹马，却又不得不和皇后联姻，最后成了一对怨侣……

这些皇宫秘闻，本就是苏清岚猜测，为了哄茉莉讲述时又在苏清岚的讲述添油加醋，这样的情节更是引得茉莉和蔷薇时不时发出惊呼。在八卦之心的驱使下，苏清岚和茉莉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每次苏清岚讲完，茉莉都会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问道：“今天要讲什么故事？”

不久后的一日，苏清岚去拜见太妃，刚踏入太妃的宫殿，便看到公主沈明音也在。沈明音看到苏清岚后，眼神有些躲躲闪闪，连忙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听说这本书的作者又出了新书，你帮我买一下好不好？”

“什么书？”苏清岚有些疑惑地问道。

沈明音兴奋地拿出一本话本，只见封面上写着《公主嫁到，我与状元一见钟情》。苏清岚心中莫名一跳，伸手接过话本，翻开看了起来。里面讲述了公主与状元一见钟情，却因太后的家族和状元的家族是政敌不能在一起的故事。最后太后要将公主嫁给别人，公主假死，状元知道后伤心欲绝，跟着饮下了毒酒，公主醒来，看到状元死了，最终也殉情。

苏清岚看着署名——莫言莫问，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茉莉精灵古怪的脸。他强压下心中的惊讶，问道：“这个作者还写了其他书吗？”

沈明音像献宝似的，连忙又拿出几本书，说道：“写的可好了，我给你看。”只见书名分别是《妖孽御史勾引纯情王爷》《太后和太妃不可说的二三事》《风流皇帝和痴情将军》 。

苏清岚心中更加确定这些就是茉莉的作品，又问道：“这些书很火吗？”

“当然，这些书是当今最流行的书。”作为这个作者的忠实粉丝，沈明音一脸自豪。

回到家后，苏清岚将这些书重重地放到茉莉面前，眼神紧紧盯着她，问道：“这些书是你写的吗？”

茉莉眼神有些慌乱，连忙摇头：“不是我！”

“哦，那等你们王爷回来我告诉你们王爷去了。”苏清岚故意板着脸，说道。

茉莉一听，顿时慌了神，她可不想自己名声受损，连忙说道：“别别，是我写的，千万别告诉我们王爷。”这些书里她写了不少限制级内容，她可不想破坏在王爷心中自己清纯的模样。

苏清岚拿出《妖孽御史勾引纯情王爷》这本书，问道：“这本，是写我和沈明昭的吗？”

茉莉挺首了腰板，理首气壮地说道：“怎么了，写的不好吗？”

“妖孽御史，清纯王爷，他哪里清纯了，我哪里妖孽了，是他主动追的我好不好。”苏清岚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茉莉小声嘟囔：“你还不愿意了，我给你们两个写一对己经很给面子了，下次我就写风流王爷俏丫鬟。”

蔷薇连忙在旁边劝架：“好了好了，苏大人今天回来的早，我们还没有准备吃食，我们先去做饭，请大人稍等。”说着，便拉着还在气鼓鼓的茉莉往厨房走去，只留下苏清岚在原地，看着桌上的话本，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