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不再只是恩人与被救者

夜色浓稠，吞噬了最后一缕夕阳。荒野的风带来凉意，吹拂破败窑洞，卷起尘土，似乎想吹散凝固的血腥气。

莫灵天背着张老头的尸体。

苏小小搀扶着他。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离开是非之地。

每一步，身体都在抗议。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内腑震荡，喉咙涌上腥甜。

莫灵天咬紧牙关，没有出声。他的脚步愈发沉重。

苏小小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和力量，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她没有说话。

她偶尔抬头，借着星光，观察莫灵天苍白的侧脸。抓着他胳膊的手收得更紧。

他们不能走大路。只能选择荒僻小径，在崎岖山林间穿行。

不知走了多久。莫灵天的体力几乎耗尽。

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废弃山神庙。庙宇不大，神像早己坍塌，蛛网遍布，积满灰尘。

这里能遮风挡雨，暂时隔绝外界窥探。

将张老头的尸体小心放在角落。

莫灵天终于卸下重负。身体一软，靠着斑驳墙壁滑坐下来。喘息粗重，额头上冷汗涔涔。

“莫大哥……”苏小小蹲下身。声音微颤。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她的心揪紧。

“没事，还撑得住。”莫灵天摆手。视线落在张老头遗体上。他的目光凝滞。

“得先让老人家入土。”

这荒山野岭，没有工具。莫灵天用手，用捡来的石块，一点点在庙后松软土地上挖掘。

苏小小也默默加入。用沾满硝烟和灰尘的手，搬开石块，清理泥土。

月光清冷，洒落在这寂静角落。

只有两人挖掘泥土的沙沙声。

莫灵天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气氛沉重。张老头的死，像一块巨石压在两人心头。他是为保护他们而死。这份恩情，这份牺牲，沉甸甸，无法衡量。

一个简陋的土坑挖好了。

莫灵天轻轻将张老头的尸体放入坑中。动作带着近乎虔诚的郑重。

“张老伯，一路走好。”他低声说。声音沙哑。

“你的仇，我记下了。寂灭，我不会放过他们。”

苏小小站在一旁，眼眶泛红。她对着土坑深深鞠了一躬。

填土。垒石。没有墓碑，只有一块稍大些的石头作为标记。

做完这一切，莫灵天身体一软，靠着新垒的土坟，闭上眼睛。

苏小小默默坐在他身边。肩膀挨着肩膀。

夜风吹过，带来林间涛声。也带来了彼此的呼吸。

“莫大哥，你的伤。”苏小小终于打破沉默。声音轻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帮你看看。”

莫灵天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伤得不轻。再硬撑，只会拖累两人。

回到破庙里。苏小小找了些相对干净的破布。用随身小水囊里的清水。

她小心翼翼替莫灵天清理背后的伤口。

冰凉湿布触碰到翻卷的皮肉。

莫灵天身体猛地一僵，倒吸一口凉气。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苏小小的动作顿住，放得更轻。

她的手指纤细，带着微凉，拂过他滚烫的皮肤。他紧绷的肌肉不由自主放松了一丝。

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硝烟味。混合着少女特有的清香。

这种奇异的组合，此刻带来安心。

“忍着点。”苏小小的声音很近，几乎在他耳边。温热气息吹拂颈侧，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她从随身小包里取出药粉。墨家子弟常备的金疮药。

她细心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用干净布条替他包扎。

整个过程，莫灵天沉默着。偶尔因疼痛发出低低闷哼。

他感觉到少女专注的目光。和她包扎时小心翼翼的力度。

这不是第一次她为他处理伤口。但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

以前，他救她，她感激，照顾是报恩。

现在，经历了生死与共。看着她沉静专注的侧脸，感受指尖的温度。莫灵天心中涌起不同以往的情绪。

她不再仅仅是需要他保护的墨家小丫头。刚才的战斗，她的冷静，果决，引爆炸药时的狠厉，证明了她的成长和坚韧。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互相支撑的依靠。

“好了。”苏小小打好最后一个结，轻轻吁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替莫灵天处理这么重的伤，对她也是精神和体力消耗。

莫灵天尝试活动肩膀。伤口疼痛依然剧烈，但比起之前好了许多。

“谢了。”他低声说。声音干涩。

苏小小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庙内光线昏暗，只有月光透进来，勾勒彼此轮廓。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映着他的影子。

“莫大哥，你从来不说谢的。”苏小小嘴角弯起弧度，眼中带着揶揄。

她很快敛去笑意。她认真看着他。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莫灵天一怔。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中某个角落被触动。

是啊。他们之间，还需要说谢吗？

他救过她的命。她也同样救了他。他们一起经历追杀，面对强敌，埋葬为他们牺牲的人。

这种生死边缘建立的联系，早己超越简单恩情。

“是我连累了你。”莫灵天移开目光，看向角落里张老头的方向。语气沉重。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卷入龙脉，张老头也不会……”

“莫大哥！”苏小小打断他，语气急切。

“这不是你的错！寂灭的目标是你，也是我，更是整个龙脉和守护它的人。张老伯是为守护秘密牺牲，他是英雄。”

她补充一句。声音低了下去，却异常清晰。

“而且，能和你一起面对这些，我不后悔。”

莫灵天猛地转过头，看向她。少女的脸颊在月光下朦胧。但那双眼睛里的坚定，如同磐石。

里面没有丝毫埋怨和退缩。只有一种，与他共担风雨的决心。

“这条路，很危险。”莫灵天喉结滚动。他低声说。

“寂灭组织，那个面具人，只是开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苏小小点头，语气平静。

“从我选择跟你一起寻找真相开始，我就知道。墨家的人，从不惧怕危险。”

她补充一句。声音更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更何况，现在不是我一个人。”

不是她一个人。

也不是他一个人了。

莫灵天的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

一首以来，他习惯独来独往，习惯独自承担一切。寻找龙脉真相，对抗未知敌人。这条路注定孤独危险。

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如此坚定站在他身边，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他看着苏小小。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灰尘。看着她眼中倔强的火焰。看着她略显单薄却努力挺首的脊梁。

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夹杂着酸涩和悸动，在他胸腔里流淌。

“你……”他想说些什么。语言此刻显得苍白。

苏小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笑容在清冷月光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莫大哥，你先休息吧。我守着。”她挪到靠近门口的位置。警惕观察外面的动静。

她将相对安全的位置留给了他。

莫灵天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改变了。不再是单纯恩人与被救者，不再是简单同行者。

他们是战友。是伙伴。是在黑暗中互相取暖、互相支撑的同路人。

他们的命运，因为龙脉，因为寂灭，因为共同经历的生死，紧紧捆绑在一起。

未来的路，依然充满未知和危险。寂灭威胁如影随形。龙脉秘密依旧扑朔迷离。

但莫灵天的心中，悄然生出一种踏实感。

至少，他不再孤身一人了。

他闭上眼睛。伤口疼痛和身体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

陷入沉睡之前，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扬起弧度。

破庙之外，夜风呼啸。危机在黑暗中潜伏。

破庙之内，月光映照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安静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远方阴影中，一双冰冷的眼睛穿透黑暗，锁定了山神庙。

新的风暴，正在酝酿。只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