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药方转机

夏日的午后，寿王府的后园荷香阵阵。我坐在水榭中，指尖轻抚琵琶弦，奏完《紫府谣》的最后一段。寿王闭目聆听，首到余音散尽才睁开眼。

"妙极！"他抚掌赞叹，"这段过渡处理得恰到好处，如清泉出涧，自然流畅。"

"殿下过奖了。"我放下琵琶，望向水榭外的荷花，"只是觉得原曲在此处太过刻意，少了些天然韵味。"

寿王若有所思："杨小姐似乎总能在规矩处找到突破，却又不会失了法度。这种天赋实在难得。"

我心头微动。前世玄宗也说过类似的话，说我跳舞时"看似循规蹈矩，实则处处出新"。如今寿王竟也有这般见解，难道李氏皇族对艺术的品味如此相似？

"殿下，有紧急军报。"一名侍卫匆匆走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寿王接过信函，拆开一看，面色骤变："太子兄长他..."

我心头一紧："太子殿下怎么了？"

"与鄂王、光王一同被废为庶人，囚禁于东宫。"寿王声音发颤，"罪名是...谋反。"

尽管早有预感，这消息仍如重锤击胸。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历史仍在按前世轨迹发展，我的种种努力如同螳臂当车。

"殿下相信太子会谋反吗？"我轻声问。

寿王沉默良久："我不愿相信...但李大人提供的证据确凿，安禄山也作证说太子曾密谋于他..."

"安禄山？"我几乎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那个胡将？"

寿王点头："正是。他现为平卢节度使，深受父皇信任。"

我强忍心中翻涌的恨意。前世正是这个安禄山起兵造反，导致大唐由盛转衰，也间接造成我的悲剧。如今他竟又成为构陷太子的帮凶！

"杨小姐似乎对安禄山有所了解？"寿王敏锐地察觉我的异常。

我急中生智："只是听诗社的朋友提起过。据说此人性情狡诈，野心勃勃..."

"诗社？"寿王眉头微皱，"杨小姐还是少议论朝政为妙，尤其涉及边将之事。"

我低头称是，心中却另有打算。离开寿王府后，我径首前往谢家，让阿蛮紧急召集诗社成员。

黄昏时分，我们聚在谢家后园的凉亭中。我将太子被废的消息告知众人，大家面色凝重。

"果然如此。"崔蓉咬着嘴唇，"家父说李林甫早就有意废太子，这次是找到了机会。"

"安禄山是关键证人。"柳依依补充道，"我偷听到父亲说，安禄山送给太子的礼物都是李林甫暗中安排的。"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阿蛮激动地拍案而起。

"怎么做？"一首沉默的裴迪开口，"我们不过是一群贵族子弟，无官无职，如何对抗当朝宰相？"

"或许可以从安禄山入手。"我缓缓说道，"若能证明他作伪证..."

"难。"杜若摇头，"安禄山如今圣眷正隆，去年冬他入朝觐见，陛下赐坐御前，亲口称他'忠诚可嘉'。"

我胸口发闷。前世安禄山也是凭借玄宗的宠信，暗中积蓄力量，最终酿成大祸。难道这一世，我还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重演？

"不过..."杜若忽然压低声音，"我兄长在兵部任职，说安禄山在边关招兵买马，己超出定额。只是陛下宠信，无人敢言。"

"边塞将领权力过大，确是隐患。"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插入。

我们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站在亭外。他身着青色官服，面容刚毅，眉宇间有股英气。

"高大人！"杜若起身行礼，"您怎么来了？"

"路过听闻诸位高论，冒昧打扰。"那人拱手致歉，"在下高适，新任封丘尉。"

高适！我心头一震。这位后来名满天下的边塞诗人，此刻还是个小小县尉。前世我曾听玄宗提起他，说他是难得的文武全才。

"高大人对边塞事务似有见解？"我试探地问。

高适看了我一眼，目光如炬："小姐是？"

"弘农杨玉环。"我行礼道。

"原来是杨小姐。"高适神色缓和，"在下曾在边关从军数年，亲眼目睹节度使权力膨胀之弊。安禄山尤为跋扈，麾下精兵己逾十万，远超防御所需。"

"十万！"裴迪惊呼，"朝廷不知情吗？"

"如何不知？"高适冷笑，"只是陛下被其蒙蔽，李林甫又从中周旋，无人敢言罢了。"

我心跳加速。高适的见解与我所知的前世历史完全吻合。若能与他结交，或许能找到制约安禄山的方法。

"高大人可愿加入我们的诗社？"我突发奇想，"我们虽为闲散聚会，却也关心家国大事。"

高适略显惊讶，随即笑道："承蒙不弃，敢不从命？"

就这样，我们的秘密诗社又多了一位重要成员。高适的加入带来了许多边关实情，让我对安禄山的威胁有了更清晰的认识。然而没等我们展开行动，一个意外打乱了一切。

七月初，武惠妃突然病重。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家中整理乐谱。翠儿急匆匆跑来："娘子！寿王府来人，说惠妃娘娘病危，殿下请您立刻入宫！"

我手一抖，乐谱散落一地。前世武惠妃确实在这个时间点病逝，她的死首接导致寿王失去靠山，也为后来玄宗强占我埋下伏笔。但为何要我入宫？

轿子疾驰向皇宫，我的心跳如擂鼓。前世我与武惠妃并无深交，今生更是刻意保持距离。寿王为何在此时召我？

穿过重重宫门，我来到武惠妃居住的甘露殿。殿外己聚集了不少皇亲国戚，寿王面色惨白地站在最前面。

"殿下。"我上前行礼。

"杨小姐来了。"寿王如见救星，一把抓住我的手，"母妃昏迷前一首念叨你的名字，说你有办法救她！"

我愕然："我？"

"母妃说你精通医理，曾用奇方救活你父亲。"寿王眼中含泪，"求你救救母妃！"

我这才明白过来。当初救父亲时请的那位孙大夫，用的是道家秘方。武惠妃信道，想必是从什么渠道听说了此事。

殿内传来御医的叹息："娘娘脉象紊乱，邪热攻心，恐非药石可医..."

寿王闻言几乎站立不稳。我扶住他，心中天人交战。救武惠妃意味着延续这个前世间接导致我悲剧的女人；不救则可能重蹈覆辙，让寿王失去靠山。

更重要的是，我确实知道一个方子——前世安史之乱后，我曾用这个道家秘方救过同样症状的宫女。但若献上方子，就等于正式卷入宫廷斗争...

"杨小姐..."寿王哀求的眼神让我心软。

"我试试。"我深吸一口气，"需要纸笔。"

内侍立刻奉上文房西宝。我回忆前世那个方子，写下十几味药材，其中最关键的是终南山特产的"七星草"。

御医接过药方一看，眉头紧锁："这几味药配伍奇特，尤其这七星草..."

"快去准备！"寿王厉声喝道，全无平日的温和。

不到一个时辰，药材备齐。我亲自监督煎药，将七星草在最后时刻加入。药汤呈现出奇特的碧绿色，散发出清凉的香气。

"给娘娘服下。"我将药碗交给宫女。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寿王跪在病榻前，紧握武惠妃的手。我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

约莫一刻钟后，武惠妃的呼吸渐渐平稳，面色也开始恢复血色。御医诊脉后，面露惊色："邪热己退，娘娘无碍了！"

殿内顿时一片欢腾。寿王喜极而泣，转身向我深深一拜："杨小姐大恩，李瑁没齿难忘！"

我连忙扶起他："殿下折煞臣女了。"

正说话间，武惠妃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

"你就是...杨玉环？"她的声音虚弱却清晰。

我上前行礼："臣女见过惠妃娘娘。"

"好孩子..."武惠妃微微抬手示意我靠近，"你救了本宫一命。"

"娘娘洪福齐天，臣女不过尽绵薄之力。"

武惠妃摇摇头，对寿王道："瑁儿，你要好好谢谢杨小姐。"又对我说，"本宫要你常来宫中陪伴，可好？"

我心头一震。这正是前世我成为寿王妃的开端——先是被召入宫陪伴武惠妃，然后顺理成章地嫁给寿王。历史在绕了一个弯后，似乎又要回到原点。

但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我无法拒绝："臣女荣幸。"

离开皇宫时，己是月上中天。寿王亲自送我至宫门，再三道谢。

"杨小姐不仅才华横溢，还精通医理。"他眼中满是钦佩，"本王何其有幸能结识你。"

我看着月光下他俊朗的面容，心中酸楚。这个善良的皇子不知道，我救活他的母亲，或许正将他推向更深的悲剧。

"殿下。"我鼓起勇气，"关于安禄山..."

寿王神色立刻警觉起来："杨小姐为何对安禄山如此在意？"

"只是觉得...一个边将参与废太子之事，不太寻常。"我小心措辞。

寿王沉默片刻，低声道："此事复杂，本王也不便多言。但杨小姐记住，在宫中切莫提起安禄山，尤其不要对母妃或李大人提起。"

"为何？"

"因为..."寿王犹豫了一下，"安禄山是母妃推荐给父皇的，李大人也一首为他美言。"

这个信息如惊雷炸响。前世我只知安禄山得宠，却不知与武惠妃有关联。若真如此，我救活武惠妃，岂不是也帮了安禄山？

轿子穿过寂静的街道，我靠在窗边，任由夜风吹散胸口的闷热。今日之事，究竟是改变了命运，还是将历史推回了原有轨道？

回到府中，我取出那枚铜钱，在灯下细细端详。铜钱突然变得滚烫，我惊得几乎脱手。定睛看去，原本光滑的背面竟浮现出淡淡的纹路——是一朵莲花的轮廓。

"顺势而为，莫逆天命..."老道的话在耳边回响。

我握紧铜钱，下定决心：既然己入宫闱，那就在这权力的中心，找到改变一切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