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牡丹惊梦

我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挣脱。手指紧紧攥住锦被，丝绸的触感如此真实。窗外，一缕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映得床前脚踏上的牡丹纹样栩栩如生。

"娘子醒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我颤抖着掀开纱帐，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容—翠儿，我少女时期的贴身侍女，在马嵬坡之变前就己病逝。此刻她正捧着铜盆站在床边，脸上带着青春的笑意。

"翠儿...现在是什么年份？"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

"娘子可是睡迷糊了？"翠儿笑着拧干帕子递给我，"开元二十二年啊，西月初三，您昨日还说要去赏牡丹呢。"

开元二十二年！我手指一颤，帕子落入盆中，溅起水花。我竟然回到了十七岁，回到了命运转折的那一年。

梳洗时，我死死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的额头，圆润的脸庞，肌肤如新雪般纯净，眼角还没有后来那些忧愁的痕迹。这是少女杨玉环的模样，尚未经历寿王妃、女道士、贵妃的层层蜕变，更未尝过马嵬坡那根白绫的滋味。

"阿爷在前厅吗？"我强作镇定地问道。

"在呢，正与裴大人议事。"翠儿为我插上一支简单的玉簪，"听说武惠妃正在为寿王选妃，洛阳城里有女儿的人家都躁动起来了。"

我手中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就是这个时间点，前世的我就是在这场选妃中脱颖而出，成为寿王妃，然后一步步走入那注定的悲剧。

前厅传来的说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示意翠儿退下，轻手轻脚地靠近屏风后。

"...惠妃圣眷正隆，若能与之结亲，杨兄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可武家..."父亲的声音充满犹豫，"且寿王毕竟是皇子..."

"正因是皇子，才有这般价值。"那人压低声音，"杨兄得罪张九龄一事，若无有力之人周旋，恐怕..."

我捂住嘴。前世的我从不知父亲曾陷入这样的困境。当年我只知参加惠妃的赏花宴是莫大荣耀，却不知背后有这般算计。

回到闺房，我推开窗户，让春风吹散胸口的闷热。洛阳城的天空湛蓝如洗，远处传来集市的热闹声响。这一切如此真实—我真的重活了一次。

记忆如潮水涌来：成为寿王妃后被玄宗强占、杨家因我而鸡犬升天、安禄山造反、仓皇西逃、马嵬坡兵变...三十八岁的生命终结在一根白绫上。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既然老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决不再重蹈覆辙。不当寿王妃，就不会被玄宗注意；不入宫，杨家就不会权倾朝野；不得宠，安禄山就没有造反的借口...

"娘子，您怎么了？"翠儿惊慌地递上手帕，我才发现泪水己浸满脸颊。

"没事。"我擦干眼泪，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去告诉阿爷，我想学些新曲子。"

既然赏花宴无法避免，那么我就要改变策略。前世以一曲《霓裳》惊艳西座，今生我定要收敛锋芒。命运既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我就要亲手改写结局。

窗外，一株牡丹正含苞待放，娇艳欲滴。我轻轻触碰那柔软的花瓣，低声道："这一次，我绝不做任人攀折的富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