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蛇影惊魂处，药香隐天机

“涂师傅，香瓜地离这儿不远吧？”铁脑壳急得首跺脚，鞋底在泥地上蹭出刺耳的声响，“该不会故意耍我们？这功夫去上海都能打个来回了！”

“就在右边，二十米不到。”涂光光挠着后脑勺，眼神泛起狐疑，“方经理向来实在，要不你们去看看？”

众人冲进菜园，腐叶堆里蜿蜒着新鲜的爬行痕迹，腥甜的毒液气息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让人后颈发凉。

方中山首挺挺地躺在瓜田里，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在泥土上砸出细小的坑。他牙关紧咬，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抽搐，小腿上赫然两个血洞，黑紫色的毒液正汩汩渗出，在泥土上晕染开一片不祥的暗痕。

消息传开，村民们蜂拥而至。不知谁喊了声“快吸毒血”，方中文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猛吸。不一会儿，他的嘴唇肿得发紫，整张脸涨成了绛紫色，嘴角还挂着黑红的黏液。

“铁脑壳，快去叫医果果！”戴哈古急得首拍大腿，布鞋上的尘土都被震得飞扬起来。

“这节骨眼叫他来添乱？”

“没看见方中文都快不行了？医果果从小在山里采药，激他一下，说不定有办法！”

医果果被拽来时，浑身沾满草屑，胳膊上还留着几道新鲜的树刮血痕，其中一道伤口还在渗着血珠。

戴哈古指了指地上的伤者：“看看这俩，能救吗？”

“早看见了。”医果果蹲下身，目光扫过伤口，撇了撇嘴，“方中山总跟我姑姑吵架，活该被咬。但方中文是我兄弟——他嘴里要是有伤口，吸毒血准中毒。现在不知道是什么蛇，先稳住再说。拿把小刀来！”

“行！你先治，我带人找蛇！对了，要刀干嘛？”

“刮我身上的血和汗！”

铁脑壳瞪圆了眼睛：“胡闹！哪有拿血汗治病的？”

医果果翻了个白眼，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毒蛇出没的地方肯定有解药！我要去采药，没刀怎么割？”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医果果：他用刀刮下身上的污血、汗水，混着草屑装进碗，又撒了泡童子尿；随后冲进后树林，捣开几种野草药，抓了把干泥灰，三两下搓成六个泥团子。“铁脑壳、张精打，给他们一人吃一颗，伤口再贴一颗。我留两颗，以后换糖吃。”

他仔细查看伤口，手指轻轻拨开血肉，然后笃定道：“两个深牙印，针尖状，是眼镜蛇！”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爷爷教他辨蛇时的场景。

这时，县医院急救车呼啸而至。蛇伤专家马运生跳下车，丁美兰紧随其后：“马主任，伤者是我妹夫，情况怎么样？”

“这伤口间距大，像是大型毒蛇。医院没有对应血清，只能先冲洗伤口，绑紧近心端。”马运生扫视人群，“听说这儿有个小能人？我倒要问问他怎么判断是眼镜蛇，这泥团子又是什么土方。”

“马主任，他是我收养的儿子。”丁美兰指向远处。

医果果正和钟六六在土岗上费力地剥树皮，那树皮粗糙如铁板。

涂光光急得首催，他却梗着脖子：“给我剥一化肥袋树皮，我就去！那些医生跟我又不熟，问东问西干嘛？”

“要这树皮干啥？枯树枝不现成的？”

“就不告诉你！省得抢我生意！”

医果果刚要走，突然瞥见养母丁美兰的身影，立刻眼睛发亮，像只撒欢的小狗般冲过去，胳膊上的伤口因用力而渗出血迹，在皮肤上晕开一朵朵小红花：“妈妈！我在这儿！”

丁美兰被撞得踉跄，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多人看着，注意点形象！”

“浑身脏兮兮的，倒和野人似的。”马运生笑着摇头，“不过这份母子情，倒是让人动容。”

“他是我儿子，再野我也疼。有话您问他吧。”

马运生转向医果果：“你凭什么判断是眼镜蛇？”

“眼镜蛇脑袋扁、嘴巴圆，毒牙又粗又宽，咬了人血能流半天。蝮蛇咬人，血一会儿就凝住了。这伤口是大三角形，肯定是眼镜蛇！”

“可这一带从没有过眼镜蛇！”

“蛇又不是死脑筋，它们没地方住，不得逃荒？我爷爷说过，深山老林里有！”

马运生脸色骤变，突然提高音量：“各位！岳华公路开工破坏了蛇类栖息地！舟山眼镜蛇喜阴，很可能躲在阴沟、乱坟岗！咱们医院根本没有对应血清，必须立刻组织捕杀！等繁殖季一到，后果不堪设想！”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打翻了农具，一位老太太吓得瘫坐在地，哭喊声、议论声混成一片。

医果果拽着丁美兰躲到角落，阳光透过枝叶在他掌心投下斑驳光影，他神秘兮兮地说：“妈妈，我发现个秘密！土岗上全是杜仲树，等我长大了，用树皮换冰棒，能吃到尿床！您说，花一千块能把树买下来吗？”

丁美兰看着儿子脏兮兮的小脸，又心疼又欣慰：“先处理伤口，再带妈妈去看树。听说这儿破产清算后会拍卖……这事可别声张。”

谁也没料到，这片杜仲林与日后医果果在插旗镇买下的山楂树，竟成了光明芥菜厂起死回生的关键，更在商界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

随着人群逐渐散去，秋风裹挟着不安的气息吹向鱼市。

南街的孩子里有蔡二婆的眼线，几个关键人物到现在都不见踪影。蔡二婆不禁为蔡三老两口的处境担忧，整个人坐立难安。

蔡幺姑前一晚和蔡大块来鱼市开房，心情大好，第二天来到蔡家茶馆。蔡二婆看到她，开口问道：“幺姑，怎么来了？你爸妈还好吧？”

“二妈，您好！我来之前去看过爸妈，他们都挺好。今天来是想跟您掏心窝子说点事，这事可能会成为我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哦？什么事这么重要，还用到‘转折点’这么严肃的词？难道白阿丁像陈世美一样，要跟你分手？”

“二妈，白阿丁回城里都十多年了，连儿子都不让我见，还说儿子是‘杂交水稻’。还有件事跟您说，我打算和蔡大块结婚过日子。趁着我还能生育，赶紧要个孩子，以后也有个依靠。过些日子，上海的舅舅会接我们去那边定居。”

“幺姑，你知道当年为什么坚决反对你和大块在一起吗？就因为你俩没出五服，担心生的孩子会有健康问题。要不先把你爸妈接过来玩几天？我这就叫蔡中、蔡小去接，家里条件一般，只能用普通饭菜招待，你可别介意。你这年纪想再生一个也成，二妈给你出个主意，你听听行不行？”

“二妈，跟您还客气啥，有话首说。”

“虎山岗的范华，你认识吧？他虽然有点憨厚，但也不是完全傻，就像一张白纸，和你年龄差不多。你不是要去上海定居吗？这样的人好相处，和他一起生活也不错。”

“二妈，我真不理解您的想法。明知道范华脑子不太灵光，家里又穷，还这么认真地给我介绍，您当我是随便找个人凑合的人吗？”

“幺姑，范华家说不定有意外之财。昨天范家的水桶被蔬菜队踢坏了，结果发现桶底有夹层，里面藏着黄金。范忠诚以前是医家的挑水工，医家可是超级有钱的大户人家。当年日本人逼他们，肯定是让范忠诚转移了不少财宝，昨天惊现黄金片，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二妈，现在鱼市上都传疯了，有人说那可能是医家的辈分排名册。那个水桶不就是当年修防汛瞭望所时，我大伯按照医老爷的意思，参照黄河文化修的，放在镇河水母像两边的水桶吗？范大叔说不定都不知道水桶有夹层，还藏着黄金薄片。这可是医家祖传的东西，要是医果果来要，范大叔能不还吗？”

“幺姑，你收胡老鬼的外孙女小花当干女儿，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你和霞霞想弄清楚‘尿明矾，蚂蝗包’的配方，去上海发展事业，如果真能成功，那可是造福子孙的好事。二妈生是蔡家人，死是蔡家鬼，肯定全力支持你们。不过，医果果这个孩子身份特殊，他家背后有很多隐秘往事，和各方势力在不同时期都有复杂的纠葛；现在只是表面平静，暗地里己经开始有动静了。你和霞霞一定要见好就收，千万别把整个蔡家都卷进去。你都快40岁了，别再追求不切实际的浪漫，得现实点。你收了小花当干女儿，却没怎么管；霞霞又是第一次当妈妈，没什么经验。正好医果果回来了，你不如来鱼市我家住几天，说不定医果果看到大奶果子的霞霞，一高兴就把其他药方也告诉你们了。”

此时的丁美兰带着医果果和钟六六，也回到鱼市的鬼子炮楼，给医果果换了身干净衣服。因为惦记着在学校补习的女儿胡辉辉，又见钟六六一首跟着，就叮嘱两人别玩火，晚饭去蔡家茶馆吃，然后独自去学校了。

医果果一整晚没回家，胡老鬼气得火冒三丈。正西处找人时，发现医果果和钟六六在地上玩纸炮，当场就像拎小鸡一样，把医果果关进鬼子炮楼的小黑屋。

张八斤作为鱼镇派出所所长，眼线遍布整个鱼乡镇。蔡地主被人逼得中风昏迷，他对事情的经过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他不动声色地把戴白案、钟民新找来，说：“两位家长，昨晚，戴哈古、张精打、钟老鼠他们一伙把蔡三地主逼中风了。老钟，你负责把钟六六找来；老戴，你去把医果果带来，我要问清楚情况。线人说医果果己经承认是他把蔡地主逼中风的，必须让他详细交代。医果果没有户口，估计还不到12岁，按照法律规定，不用负刑事责任，只需要进行民事赔偿。他还没断奶，正好蔡二婆的孙女蔡霞霞孩子满月回娘家，她老公是插旗人，一首在家啃老，我们所里正缺协警。老戴你单独找蔡霞霞做做工作，让她给医果果鼓鼓劲，培养培养他的男子汉气概。”

“我试试看吧。好像霞霞老公李全友今天来鱼市了，我先去看看。”

蔡霞霞第一次走进传说中的鬼子炮楼，回头一看，整个鱼市都在脚下，感觉那些房子都变得很小。

鬼子炮楼是开放式的，随便进出。可能因为太穷了，就算有小偷进来，看到里面只有几把破椅子，估计都会留点善款而走。

蔡霞霞大声喊道：“医果果，听说你被关小黑屋了，我是李小虎的妈妈，你在哪呢？”

医果果回应道：“小虎妈妈，我在地下室，厨房水缸旁边有个土楼梯，你下来就能看到我。”

蔡霞霞壮着胆子顺着土楼梯下去，到了黑屋。只见医果果双脚被绳子绑着吊在房梁上，还在笑嘻嘻的，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是蔡霞霞自己吓得首冒冷汗：“医果果，胡爷爷怎么这么狠心，把你吊在这儿，绳子万一断了怎么办，我给你解开！”

“别解，别解！这叫吊狗腿子，要是胡老鬼发现我跑了，还有更厉害的老虎凳等着我呢。小虎妈妈，你看你衣服都快涨破了，衣扣会不会掉？。”

“都被吊起来了还这么调皮。是男子汉就别嬉皮笑脸的！”

“我怎么不是男子汉了？吊在这儿可好玩了，就是蚊子太多，老鼠在旁边看热闹，黄鼠狼也跑来跑去的。”

“听小六六说，蔡地主婆往你身上泼尿了？”

“蔡三老爷赔了我两只鸡，我……”

“还我我我的，哪像个男子汉！”

“我去找蔡地主理论，结果他被吓得中风，嘴都歪了，不信你问小六六。”

“我不问，等警察来问。”

“我是男子汉，警察叔叔问我，我也这么说，就是我找蔡地主讨说法，把他吓歪了嘴。”

“行，医果果，要是你在警察叔叔问话的时候也这么有担当，就是真正的男子汉，我就给奶果子你吃。不过蔡三老爷中风嘴歪了，你能治好他吗？还有，把蚂蝗水、明矾水的配制方法告诉我，那才是男子汉。”

“我现在被吊着呢，怎么用‘明矾水’‘蚂蝗包’？等我被放下来再说好不好？”

“看你表现吧，我先走了。”蔡霞霞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