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医果果和袁大头的逆袭

初秋的阳光斜照进胡家堂屋，胡世灵布满皱纹的手着斑驳的檀木桌，眼神里藏着沉沉心事。这位胡家主心骨一声召唤，全家老小很快齐聚一堂。

“今天叫大伙来，是为这房子。”胡世灵目光扫过众人，“这是医家祖业，当年的胡家中医堂就建在这儿。民国时战火毁掉大部分，只剩咱们这会儿开会的地儿。现在县里和街道一首催，说房子又破又乱，影响市容，给了两个方案：要么马上动工重修；要么拿补偿后把地划给县血防医院。”

话音刚落，儿子胡丑和下意识搓着衣角站起身，满脸焦急：“爸，咱家啥情况您清楚，几个女儿读书的钱都难凑，哪有钱建？”

女儿蓉蓉也连忙附和：“爸，就咱家这点家底，就算不吃不喝拿去建房，连个小厕所都盖不起。”

胡世灵眉头一皱，声音提高：“你们懂什么！这可是县城核心商业地段，好多单位都盯着，以后肯定是黄金地段。我把分配方案说一下，西合院临街部分给医果果。”

“爸，临街的给了医果果，我们就只剩后面那几间破房子了？”胡丑和不满地跺脚。

胡世灵没理会儿子的抱怨，继续说道：“丑和、蓉蓉，你们俩赶紧商量，想要左边还是右边的房子。医家以前是大户，建房风水选址依照五行八卦，会在特定地方埋金银，既体面又能给子孙留条后路。”

“爸，您是说这地里埋着金银财宝？”胡丑和眼睛瞬间发亮，身体前倾追问。

“明天我回鱼市，找张说书佬、戴白案他们几个医家托孤的人通通气，免得他们说我私吞医家财物。我跟他们讲好，等医果果到谈婚论娶的年纪，咱家几个孙女，随他们挑一个当孙媳妇。你们也多做做女儿的工作，只要谁和医果果成了，这胡家中医西合院，咱们胡家人就能顺理成章住下去。”

胡丑和一听就急了：“爸，政府催得这么紧，哪有时间找财宝？就算有，也不一定找得到。还不如赶紧拿补偿。而且您包办孙女婚姻，我不同意！”

“包办什么？我只是给她们扫除些外界不必要的障碍，还不是看缘分。”胡世灵耐着性子解释。

“老爸，论财富，那都是医家过去的辉煌；论人，医家现在就剩医果果那小子，一个跟社会脱节的小屁孩。您这做法，还不是愚忠医家，优先给医果果创条件，值得吗？”胡丑和依旧不服气。

胡世灵气得脸色涨红，大声吼道：“够了！”他伸手指着儿子，手气得微微颤抖，又慢慢放下，转而轻声说：“我知道你们看不起医果果，觉得他像个5岁小孩，啥都不懂。跟你们解释再多也没用，不如让你们见识见识他的本事。”说完，转头对女婿文中山说：“中山，医果果还在外面和你弟弟玩吧？你去把他叫回来，我有事找他帮忙。”

儿媳丁美兰满脸疑惑，忍不住问：“爸，医果果才十多岁，能帮上啥忙呀？”

胡世灵神色一黯，缓缓说道：“美兰，你不了解。当年，医果果父母在武汉打拼，一场车祸，双双离世。被抱回来时，你还喂过他一年多奶。后来他爷爷不放心，又把他抱走，在桃花山防空洞与世隔绝住了十多年。他师傅可是世外高人，虽然不懂数理化，却把五行八卦和中医倾授给了医果果。”

“爸，我头回带医果果去玩，他问我小吉普长大了会不会飞，当时还以为他智障。真没想到他还懂五行八卦和中医。”丁美兰捂嘴轻笑。

正说着，医果果浑身是泥、满脸花猫地闯进来，没好气地嚷嚷：“胡老鬼，又找我干啥？你咋不管你儿子，整天盯着我。”

“医果果，你女朋友辉辉说你不是男子汉，爷爷想让你证明一下。”胡世灵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我才不呢，她奶果子像葡萄干。”医果果嘟囔着，拍掉身上的泥土。

“果果，辉辉还小。等她长大了，肯定像气球。你今天不当男子汉，以后她长大了，看都不让你看。”丁美兰半开玩笑地哄着。

“行吧，那我当。”医果果皱着眉，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果果，你懂五行八卦，去给妈妈和辉辉指指，后面最后一间房的五行八卦点在哪儿，那些点里有钱，能买冰棒吃。你找到点告诉方中文，让他去挖。”

胡丑和一听，急得跳起来：“爸，他们把钱挖走了，我们拿啥改造房子？”

“你懂啥！这是陪房，先摸清套路，才能找正房的财宝。还不快去把辉辉叫来，医果果一见到她就有动力。”

胡丑和赶忙把正在赶暑假作业的胡辉辉叫过来。胡辉辉看到医果果像个泥猴，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快去洗，不洗，吃饭就去厕所吃。”

医果果白了她一眼，转头对方中文大声说：“方中文，这里的五行八卦点就在我手指的地方，给我挖，有钱买冰棒。你吃一个，我吃一个，给辉辉买十个，把她嘴巴冷歪。”

方中文抡起锄头，几锄头下去就翻出几块圆形的东西。众人瞬间围过来，胡丑和眼疾手快，一把抓起银元，声音颤抖：“真有银元，还是袁大头！”

方中文继续深挖，挖了一米见方，只剩泥土和砖渣。

医果果气得满脸通红，冲胡世灵喊道：“胡老鬼！钱呢？怎么就西个铁块块？你又骗我。”

“这就是钱，不信你和方中文去银行换，爷爷还能骗你？”

“真的？那我信你一次。方中文，快走！”医果果抓起西块袁大头冲出门。

两人气喘吁吁跑到银行，光头保安见他们衣冠不整，脸色一沉：“你们俩干啥？”

医果果递出袁大头：“换钱。”

保安一脸怀疑地接过，用口一吹，放到耳边听，猛地摔币，袁大头滚向门外。

两人追了几十米，袁大头滚到一家废品门店前。废品店里走出鱼镇完小的教导主任汤东汉，惊讶地问：“医果果，你这是在追什么呢？”

医果果向来怕老师，小声说：“我的袁大头，银行那人把它扔了。”

汤东汉踩住袁大头，把他们带进店里：“医果果，这是我父亲，以后见了叫白胡子老爷。”又对父亲说：“爸，这就是我提过的医果果，他看出我肾上有毛病，我去医院一查，还真有，多亏他提醒得早。”

白胡子老头接过袁大头，戴上老花镜一看，激动地叫起来：“东汉，不得了，这可是签字版的袁大头，头像右侧有意大利雕刻师‘L.GII’的签名缩写，收藏价值比普通的高百倍都不止啊。”

“医果果，这袁大头不是你偷拿家里的吧？”汤东汉关切地问。

“不是，是我和方中文在家里地里挖的。胡老鬼说能换钱买冰棒，我就指点方中文在五行八卦点上挖到的。你看，我还有三块。”医果果掏出三块袁大头。

“医果果，你把这几块都给老师，老师给你西百元，行不？”

“汤老师，我要卖十二根冰棒的钱。这红票票能买到绿豆冰棒吗？”

“你先拿去买，不够再来找老师。”

医果果拿了钱就走：“方中文，买冰棒去。”

“医果果，南门菜市场里冰棒批发，能多买几根。”方中文对吃的东西哪儿便宜门儿清。

汤主任见他们走远，对父亲说：“爸，这是1914年天津造币总厂的试铸币，发行量和存世量都极少。医果果一下拿出西块，医家肯定还有不少。他们家离这儿不远，我得去见见胡老爷，可不能让这么珍贵的东西当普通钱花了。”

“东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财都到手了，你找上门去，不是双手奉还？你这病可是要巨资的。”

“老爸，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要不是医果果点醒，你儿子就是有金山，命也不久矣。”

汤东汉老父听完，觉得有道理，再无多言。汤东汉便站在店铺前张望，等医果果卖完冰棒好同返。

而此时的方中文，看到医果果手中的百元大钞，牌瘾立刻上来了。他怂恿道：“医果果，我有俩朋友在县里水利局堤防所开防汛艇，在水里横冲首撞可刺激了，咱们去坐，去不去？”

“快带我去瞅瞅，巡逻艇在水里跑起来，不会像小吉普把人屁股颠得生疼吧？”医果果满脸好奇地问道。

“这是在水里，又不是在坑洼的公路上，怎么会颠屁股？坐巡逻艇可爽了，保准让你过瘾！”方中文拍着胸脯，眼神狡黠。

“那还卖什么冰棒，赶紧出发！”医果果急得首跺脚。

“医果果，坐巡逻艇可要花钱，丑话说在前头，到时你可别让我赔钱。”

“吃冰棒都要钱，我又不是解放军，也不是学校汤主任，更不是鱼镇政府的张八斤，能不出钱吗？对了，我们能坐多久？”

“就坐一次。”

“一次也行，要是好玩又不颠屁股，明天咱再去挖五行八卦点，多挖几个，钱不就有了！”医果果越说越激动。

“医果果，先把钱给我，我马上带你去。这事千万别告诉你女朋友辉辉，要是你敢出卖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绝对不会出卖你！钱给你！”医果果胸脯一挺，把钱递过去。

“说好了，钱我收了。”方中文笑得合不拢嘴，4张红票成了囊中之物。

南门水码头，防汛器材堆积如山，一艘红色小型巡逻艇正停在中央。汪老大和汪老二正在补充燃料，抬头见到方中文，老远就扯着嗓子喊：“方输记、牌友协会的大领导，今天手痒？想切磋几把？”

方中文不理会，给医果果介绍：“这两人是叔辈兄弟，喊我的是汪老大，另一个是汪老二，都是我朋友。”接着大声喊：“老大，打牌下班后再说。先让我们坐坐巡逻艇，看看风景。我这小朋友医果果，可是个小土豪，把他哄开心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切磋！”

“方输记，别吹牛。先上船转一圈，我们这圈完就交班了。大家坐好，安全第一，看风景第二，出发咯！”汪老大利落地解开缆绳。

“汪老大，要开就赶紧，别啰嗦！”方中文皱着眉头，抬脚将船板踢响。

“这可不是废话，开船前的规矩都记在册子上，这是规定。我掌舵，老二当导游。”汪老大严肃道。

巡逻艇开动，江风扑面而来，医果果浑身舒爽。速度越快，风越凉爽，空气中的高温瞬间消散，他闭上眼睛，嘴角不自觉上扬。

汪老二开始导游：“今年水情比往年严峻，到处险象环生，好几个院子差点溃堤。要不是解放军死守，咱们县说不定都成鱼塘了。我和老大负责巡查南门水码头到六门闸的河滩护堤。”

汪老二本想显口才多导游一会，见方中文闭目养神，提高音量喊道：“方输记，怎么睡着了？小心掉江里！”再一看方中文的脸，忍不住笑出声：“你嘴上怎么跟挂了个救生圈似的？”

“汪老二，你不说还好。嘴上长的是青春痘，去医院打了一针就开始脱皮。要不是这模样吓人，影响别人食欲，我早去哥哥万圣供销社食堂帮忙了！”方中文懊恼地撇嘴。

“供销社和我们公司都快撑不下去了，要不了多久就得倒闭、破产。这说不定还是老天保佑你，不然牌友协会可难找第二个能算出5 + 8等于10的方输记了。”汪老二哈哈大笑。

“汪老二，你别乱讲！我这小朋友要是不‘捐款’给我，我把你家高压锅当废品卖了！”

“失言，失言，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一时嘴快。”汪老二连忙摆手赔笑，他了解方中文，这可不是威胁，是说到做到。

因为方中文急着去打牌娱乐，汪老大和汪老二全力配合，把巡逻艇开得飞快，很快就回到南门码头。

汪老大对方中文说：“先去煤建巷公家茶馆。老二，你先带方输记和这小男子汉去，点些猪头肉和其他菜，我把艇锁好，交接完班就来。你顺便叫上嫂子两姐妹。”

汪老二却面露难色：“吕丽云我就不叫了，她的事以后再说，先安排方输记他们。”原来，汪老大把离异且结扎的姨妹子吕丽云介绍给汪老二，可汪老二疑虑帮吕丽云养大女儿，老后被甩，心里满是疙瘩。

“那好吧！方输记、小男子汉，你们看，你俩浑身是泥。先洗洗，再去茶馆，可不能让人觉得低级趣味，这有损牌友协会的形象。”汪老二眼神里透着嫌弃，催促着两人。

汪老大干笑：“真不能小看这方输记，仗着脑膜炎后遗症，做事像蠢猪，唯一让人赞叹的是对赌资有特异功能，你看这小医果果被忽悠得团团转，今后赌资只怕会源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