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咋办

人和人的感情，那都是处出来的，就算是亲属也是一个道理。

这年头的东西，那都是货真价实的，这油条，油汪汪的，看着就喜人！

一般人家买了油条，舍不得首接下肚，总要掰成小段，和白菜粉条一块儿咕嘟炖煮，让油香渗进菜里，就算每人只能分到指甲盖大的一块，泡得软塌塌的，也是过年才能尝到的美味。

老三和小芳提着油纸包回来，小心翼翼把油条搁在厨房案板上，谁也不敢先动手。

小芳还特意从菜窖抱出颗大白菜，蹲在灶台边等母亲发话。

往年在连家都是这么吃的，白菜炖油条，再滴几滴香油，够全家美美吃上一顿。

“油条呢？咋没买着？”

罗俏俏见俩孩子站在原地发怔，心里"咯噔"一下，满心期待顿时凉了半截。

“买着了，娘！”

老三连忙掀开油纸。

“就是...这油条不煮着吃吗？”

罗俏俏抄起一根油条就往老三手里塞，顺手给小芳也塞了一根。

“煮什么煮，首接吃，赶紧的，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哎！”

老三下意识应了声，咬下一大口酥脆的油条，油香在舌尖炸开。

小芳也乐了，没想过，这油条还能这么吃呢，一边吃着油条，一边将豆浆豆腐脑往桌子上端。

“娘，自打我跟你搬出来，我发现也不会说啥了，一天天说的最多的就是“哎”！”

废话，吃的好了，能不哎哎哎么？

罗俏俏没搭腔，自顾自的喝着豆腐脑，真美啊！

只可惜，这油条平时可买不着，这年头粮食都不够吃了，更别提这油了！

就在娘仨吃的欢喜的时候，连大山吭哧吭哧回了家，一进门就耷拉个脑袋。

“林主任不在，去省城婆家过年去了！”

连老爷子期待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去，这可咋办？

“你再去问问，像你娘这样的，不能影响咱们吧。”

这话一出，还用看？这分明就不是心疼老太太，无非是担心老太太的事情，会影响他自己罢了！

皱着眉在堂屋来回踱步，鞋底子把地踩得咚咚响，满脑子盘算的不过是"连家出了个蹲局子的老太婆"这话传出去有多丢人。

这年前离婚就够丢人的了，老太太这事一出，他还用在机械厂待着么？

见连大山要出门，连忙喊住。

“让老大去联防，你去派出所，你娘都快七十了，这明儿就过年了，总不能不让人过年吧！”

大山父子俩前脚刚出门，外边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连秀花，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

"爹！娘！"

连秀花的嗓门穿透单薄的窗纸，连喊两声没见回应，踩着结冰的砖地跺跺脚，衣服下摆沾着半干的泥点子。

"大过年的连口热乎气都没有，我这肚子都快饿瘪了！"

话音未落，堂屋门被撞开，冷风裹挟着六七个身影涌进来。

连秀花身后跟着鬓角染霜的孙家公婆，两个冻得通红鼻头的孩子，还有缩着脖子的丈夫。

孙家婆婆扫过冷锅冷灶，三角眼瞬间耷拉下来，肘尖狠狠戳了戳儿子。

"亲家母这是摆谱呢？明知我们赶了三个钟头车，连碗热汤都舍不得烧。"

"肯定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连秀花赔着笑往炉子里添煤，火苗"腾"地窜起来照亮她眼底的青黑。

"都怪我没提前说，您几位先坐，我这就去地窖翻翻......"

"你家的事当然你操持。"

孙家婆婆抄着手往太师椅上一靠。

"我们可是客人！"

孙家公公扯了扯老伴袖口，这是投奔，这态度当心挨打，却被对方甩开胳膊。

"怂什么？咱们低头一次，往后就得被踩一辈子！"

连老爷子披着灰棉袄从里屋踱出来，眯着眼打量着众人。

孙家女婿不自然地别开脸，连秀花泛红的眼角还沾着干涸的泪痕，孙家公公低着个头，孙家婆婆虽然昂着脑袋，可那眼底的慌乱跑不掉。

他心里"咯噔"沉下去。

"你们这是......"

"爹！孩子他爸从厂里辞工了。"

连秀花抢着开口，指甲无意识抠着衣角。

"想着县城机会多，这不全家来投奔您了？"

"从省城到县城投奔？"

连老爷子冷笑一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死死的盯着孙家的人。

"说实话！"

孙家女婿搓着冻僵的手，吞吞吐吐道出缘由。

原来厂里有人举报他给领导送礼，双双丢了饭碗。

“我，我，要不是嫂子去闹，我也不能想这个法子，我就寻思，寻思换个岗位！”

连秀花在旁抹着眼泪。

"都怪我嫂子，要不是她去厂里闹......"

连老爷子没接话，目光落在女儿凌乱的头发和孙家公婆局促的神色上。

被开除了就要全家出逃？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可看着女儿蓬头垢面的模样，再瞧瞧亲家尴尬又窘迫的神色，他把到嘴边的质问咽了回去。

“得了，家里地方也够住，要吃什么做什么，你自己忙乎，我可不会做饭！”

"小芳呢？"

连秀花突然想起什么。

"我那大侄女......"

"你哥和你嫂子离了，老三和小芳，这俩孩子都跟她娘走了。"

“哦。对了，爹，我娘呢？”

提起连老太太，连老爷子就胸口发闷，浑身疼。

"为给你买年货跑去黑市，结果被一锅端了。你哥带着大山去派出所打听消息了。"

"找罗俏俏啊！她爹是烈士，派出所里肯定能说上话！"

连秀花脱口而出，可说完又觉得不妥当，讪笑着看着连老爷子。

连老爷子狠狠剜了女儿一眼。

“你找人家，人家就搭理你啊，要不是你娘非逼着她出钱又道歉的，能离婚吗？”

“又不是我逼着离婚的！”

连秀花跺脚，眼眶再次泛红。可这话又不敢说。

要不是她收了那彩礼不肯还，事情也不能闹到这一步，可她不敢承认，万一她哥再赶她走，咋办！

“爹，遭了，遭了！”

这边还没咋地呢，外边就传来了哭天摸地的嚎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