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 章 血绣坊

黄河水泛着胭脂色，河面漂来成匹的猩红绸缎。崔鸿涉水捞起绸缎时，发现每寸布料都绣着人脸，针脚处渗着黄脓。顺流而下的绣花鞋突然立起，鞋尖指向迷雾中的朱漆楼阁——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正与崔鸿腰间玉佩共鸣。

绣坊内三百架织机自行运转，梭子穿梭间织出人皮布料。崔鸿触碰织机时，丝线突然缠住手腕，在皮肤上绣出《往生咒》反文。盲眼绣娘从梁上倒挂而下，空眼眶里爬出银针："崔大人的寿衣，妾身绣了九十九年了。"

尸语童的灯笼突然映出绣娘后背——皮肤上绣着林红鲤被铁钩穿骨的场景！绣娘撕下脸皮作绣布，金线穿梭间，崔鸿的倒影逐渐脱离本体，化作穿寿衣的傀儡......

寿衣傀儡掐住崔鸿脖颈，针脚处钻出带倒刺的丝线。绣娘癫笑着敲响人骨梆子，织机下爬出三百具无皮尸，每具都套着绣崔鸿面容的寿衣。崔鸿的逆鳞突然离体，在虚空划出血符，符光所及之处，丝线尽数断裂。

"你当真认不出这针法？"绣娘扯开衣襟，胸口皮肉上绣着双鱼戏珠——正是林红鲤独创的绣样！崔鸿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前世记忆涌现：当年为镇河妖，他亲手将林红鲤的魂魄分绣在三百匹冥绸上。

绣坊地砖突然塌陷，露出埋藏的青铜瓮群。每个瓮中都泡着腐烂的绣线，线头连着崔氏先祖的指骨。当崔鸿掀开主瓮时，里面赫然泡着林红鲤被剥离的绣魄！

绣魄入体的刹那，崔鸿的血管化作金线，在皮肤下游走成河图。三百无皮尸突然暴起，将他按入染缸。朱砂水涌入七窍时，崔鸿看见终极真相——所谓镇河，实则是将活人生魂抽成丝线，绣入黄河水脉！

绣娘突然扯断自己的金线血脉，血水在染缸凝成《往生帖》。崔鸿挣扎着爬出时，整座绣坊开始自焚。烈焰中，林红鲤的绣魄化作金蝶，带着他冲向河心漩涡......

黄河断流处矗立着白骨塔，塔身由九万颗人牙垒成。崔鸿踏着颌骨台阶上行时，塔内响起此起彼伏的磨牙声。尸语童的灯笼照出塔壁暗纹——每颗牙齿都刻着生辰八字，最顶层的犬齿上赫然刻着"崔鸿庚辰年七月初七"。

"师兄，别来无恙。"守塔人掀开斗篷，露出被铜钱封住的七窍。他手中的算盘用指骨串成，拨动时飞出带血的卦签。崔鸿触碰卦签的瞬间，塔内人牙突然暴动，在空中拼成甲骨文谶语："齿落塔倾，孽债现形。"

守塔人突然挖出左眼，眼珠在算盘上滚出卦象。地面裂开巨缝，三百具无颌尸骸爬出，齿床淌着黑血，发出漏风的诅咒......

无颌尸群将崔鸿按在祭坛，锈迹斑斑的拔齿钳缓缓落下。第一颗臼齿离体的刹那，崔鸿看见幼年林红鲤被铁钳拔舌的场景。守塔人将染血的牙齿嵌入塔身，整座骨塔开始倾斜，塔尖坠下的青铜鼎内煮着混有人牙的黍粥。

尸语童的头骨突然开裂，钻出三百条齿虫。齿虫爬过之处，崔鸿的牙齿自动脱落，在祭坛上拼出反向《河图》。当最后一颗门牙离体时，骨塔轰然倒塌，露出塔基下的青铜棺——棺内泡着九十九坛乳牙，每坛都贴着崔氏子孙的生辰！

崔鸿的牙龈渗出金血，血珠凝成临时假牙。守塔人癫笑着吞下卦签，腹部暴涨成肉球，皮肤下凸出无数挣扎的手掌。当肉球炸裂时，飞出的骨骸在空中组成卦阵，将崔鸿困在"凶"位。

林红鲤的残魂突然从牙坛中渗出，金线缠住卦签。崔鸿趁机将逆鳞刺入卦眼，整个卦阵突然逆转。守塔人在惨叫声中化为脓血，骨塔废墟上浮现金色乳牙，拼出"轮回未尽".....

暴雨夜，黄河浮起九具蛇纹棺。崔鸿撬开棺盖时，里面蜷缩着正在蜕皮的人形生物。尸语童的灯笼映出棺底刻文："蛇蜕九次可化蛟，人蜕九世方成仙。"蜕皮人突然暴起，新生的皮肤上布满逆鳞，瞳孔分裂成蛇类竖眸。

"还差最后一蜕。"蜕皮人撕开咽喉，声带振动发出蛇嘶。三百条青铜小蛇从棺底钻出，顺着崔鸿的七窍钻入体内。他的关节开始反曲，指甲暴涨成利爪，脊椎凸起形成蛇类骨节。

蜕皮人敲击人皮鼓，河底升起青铜镜阵。镜中映出的崔鸿己半蛇化，腰间玉佩正逐渐融入鳞片。当最后一片蛇鳞覆体时，镜面突然伸出青铜手，将他拖入虚妄之境......

虚妄境内漂浮着九具水晶棺，每具都封着崔鸿某一世蜕下的皮囊。蜕皮人化作巨蛇缠绕殿柱，信子卷着青铜铃铛："你可知每世轮回，皆是你自愿蜕凡？"

崔鸿的蛇尾扫碎水晶棺，皮囊中飞出记忆残片：三百年前，是他主动饮下化蛇汤，用九世轮回躲避天劫。林红鲤的残魂突然从鳞片渗出，蛇尾缠住他的脖颈："当年你蜕下的第一张人皮......正是用我的魂魄缝制！"

崔鸿挖出心口逆鳞，鳞片碎成三百金针。金针刺入蛇蜕七寸时，虚妄境开始崩塌。蜕皮人在血雨中现出原形——竟是崔鸿某一世蜕下的蛇皮所化妖物！

当最后一枚金针贯穿妖物眉心时，黄河水突然恢复清澈。崔鸿的蛇鳞片片剥落，新生皮肤上浮现甲骨文《悔过书》。河滩上浮起三百盏莲花灯，灯芯皆是蛇目所化，映出林红鲤最后的笑颜......

十年后的惊蛰夜，渔网捞起刻满牙印的青铜匣。匣中残破玉蝉突然振翅，鳞粉在月光下凝成傩面图腾。九百里外的古河道中，新生的蛇纹棺正随暗流上浮，棺缝渗出猩红血丝，在水面勾出古老的"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