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 章 傩心之爪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污秽的血肉碎块和青铜残渣，如同沸腾的泥浆地狱。巨棺在哀鸣中崩溃！那道被林青蝉残灵剑芒洞穿的巨大裂痕，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无数由痛苦傩面碎片、青铜渣滓和污秽血肉糅合而成的巨大“傩痈之触”，如同狂舞的魔龙，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从裂口中疯狂涌出！

崔鸿残破的身体被钉在剧烈震颤、濒临解体的棺盖上，如同一片狂风中的枯叶，被疯狂地抛甩、撞击！九百根青铜琴轸发出濒临断裂的刺耳呻吟，每一次颠簸都带来骨骼碎裂的脆响和生命力更快的流逝。连接着他焦黑右手和囡囡心口的那根由玉蝉死寂、金线锋锐、父女生机强行糅合的“孽生金弦”，光芒因他生命力的枯竭而急剧黯淡，维系着囡囡的那一缕微弱的生机之火，在狂暴的水流冲击下摇曳欲熄，心口那圈淡金色的涟漪边缘，死寂的灰白正贪婪地重新蔓延。

囡囡小小的身体在不远处翻滚沉浮，如同暴风雨中即将倾覆的小舟，苍白的小脸在浑浊中时隐时现。

“桀桀桀…祭…品…归…来…！”傩婆（傩痈）那稀薄闪烁、充满无尽怨毒的虚影悬浮在失控巨棺的上方，发出末日狂欢般的尖啸。她燃烧着血焰的枯爪疯狂舞动，引导着那无数条狂暴的“傩痈之触”，如同饥饿的巨蟒群，撕开浑浊的水流，分头噬向崔鸿、囡囡，甚至砸向巨棺自身崩裂的伤口！她要献祭一切！在彻底的毁灭中寻求最后的疯狂！

一条由无数獠牙傩面构成的巨大触手，裹挟着腥风，撕裂水流，朝着崔鸿当头砸落！那獠牙缝隙中流淌的暗红粘液，散发着溶解灵魂的恶臭！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崔鸿布满血丝的眼中只剩下那越来越近的、由痛苦和怨毒凝结的死亡阴影！他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囡囡苍白的小脸…

就在那獠牙触手即将把崔鸿连同棺盖一起碾碎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奇异、冰冷、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震颤，毫无预兆地穿透了狂暴的水流和巨棺的哀鸣，瞬间笼罩了这片死亡水域！

这震颤并非源自巨棺，也不同于林青蝉的锋锐剑意。它更空灵，更幽邃，仿佛来自亘古河床的深处，带着一种抚平狂澜、梳理脉络的奇异力量。

伴随着这奇异的震颤，一道身影，如同从凝固的河底淤泥中析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翻滚的污秽与混乱的中心。

来人一身宽大的素白麻衣，衣袂在狂暴的水流中却纹丝不动，仿佛独立于这片混乱之外。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脸上覆盖的东西——并非傩面，而是一副由某种温润青玉雕琢而成的…傩师面具！

这青玉傩师面具与之前所见的所有狰狞傩面截然不同。它线条柔和流畅，眉宇间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沉静，嘴角微微下垂，似有无尽哀愁。面具表面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在浑浊的水底如同一盏沉静的孤灯，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面具的眼孔深邃，看不到其后目光，却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白衣人（姑且如此称呼）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存在的注意！他那空灵的震颤之力，如同无形的屏障，竟让那条砸向崔鸿的獠牙触手为之一滞，表面的傩面碎片痛苦地扭曲、尖啸，仿佛遇到了克星！

傩痈虚影燃烧的血焰猛地一缩，发出惊疑不定的嘶鸣：“傩…师…？不…是…汝…？！”

白衣人没有理会傩痈的惊疑，也没有看濒死的崔鸿和囡囡。他那覆盖着青玉傩师面具的脸庞，微微转动，仿佛在“注视”着巨棺上那道巨大的、喷涌着“傩痈之触”的裂痕。他缓缓抬起一只同样包裹在素白袖中的手。

那只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手中握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根…尺余长的黑色短杖。

杖身非金非木，漆黑如墨，表面光滑无比，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唯有杖头，镶嵌着一枚鸽卵大小、浑浊昏黄的珠子。珠子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漩涡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沉沦的吸力。

“傩…非…傩…痈…非…痈…”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从千年古墓中传出的声音，透过青玉面具，首接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妄…念…污…浊…祖…脉…当…净…”

话音未落，白衣人握着那黑色短杖的手，对着巨棺裂痕的方向，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那杖头昏黄的珠子，骤然亮起！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更加冰冷沉重的震颤，以珠子为中心轰然扩散！这震颤带着一种奇特的“梳理”与“沉降”之力！

那些狂暴挥舞、正要吞噬崔鸿和囡囡的“傩痈之触”，被这震颤扫过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命脉！表面疯狂蠕动的傩面碎片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迟滞！构成触手的污秽血肉和青铜残渣，在这股沉降之力下，如同被投入了强效凝絮剂，开始加速凝固、崩解，化作大团大团粘稠的黑色污垢，沉向河底！

巨棺裂痕中喷涌污秽的速度，竟被这奇异的力量强行遏制！

“呃啊——！！！”傩痈虚影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尖啸！白衣人的力量似乎首接作用于构成“傩痈”的污秽本源，让她遭受了重创！“汝…是…何…人…？！阻…吾…大…祭…！”

白衣人依旧沉默。青玉傩师面具转向傩痈虚影的方向，悲悯沉静的面具对着那燃烧着污秽血焰的疯狂存在，形成一种无声的、极具压迫感的对峙。

趁着这突如其来的喘息之机，崔鸿那被剧痛和绝望几乎碾碎的意识，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白衣人镇压傩痈触手的力量，同样稍稍缓解了钉在他身上的青铜琴轸的剧烈震动！

机会！唯一的机会！

“囡…囡…”崔鸿破碎的意识里只剩下这个执念。他无视了左肩胎记位置那个焦黑冒烟、能量暴走的恐怖窟窿带来的撕裂剧痛，无视了全身骨骼濒临散架的呻吟，将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生命力，全部灌注到那根连接着他和女儿、明灭不定的“孽生金弦”之上！

给我…动啊！！！

他用尽灵魂的力量，试图通过那根金弦，将自己的意识、自己的呼唤，强行传递过去！同时，他那早己干枯焦黑的右手手指，在剧烈的痉挛中，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弯曲！试图通过金弦的微弱联系，将飘荡的囡囡…拉向自己！

然而，他太虚弱了！金弦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连接的力量微弱得可怜。囡囡的身体只是在狂暴的水流中稍微改变了一点飘荡的方向，离他依旧遥远。心口那圈淡金色的涟漪，在灰白的侵蚀下，己经缩小到只有铜钱大小，随时会彻底熄灭！

“哼…蝼…蚁…之…挣…”白衣人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再次在崔鸿意识中响起。他似乎“看”到了崔鸿徒劳的努力，青玉傩师面具微微偏转了一瞬，仿佛在俯视一只不自量力的虫豸。他的主要精力，依旧在镇压巨棺裂痕和对抗傩痈虚影。

崔鸿的心沉入冰谷。这神秘的白衣人，并非救星，他只是为了某种目的在镇压巨棺的暴走！自己和囡囡的死活，在他眼中无足轻重！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河水般淹没上来。就在这时——

轰！！！

巨棺深处，那道巨大的裂痕内部，在那翻滚的暗红肉浆和无数被强行凝固沉底的“傩痈之触”根部，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恐怖、充满了无尽饥饿与贪婪的搏动，猛地加剧了！

咚！咚！咚！

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心脏，被外界的刺激彻底惊醒！每一次搏动，都带起整个河床的共振，浑浊的河水如同沸腾般翻滚起巨大的泥浆气泡！一股远比傩痈虚影更加原始、更加混乱、纯粹由毁灭欲望构成的污秽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邪神，从裂痕深处轰然扩散！

这股意志的核心目标，赫然锁定了…那根连接着崔鸿和囡囡的“孽生金弦”！以及金弦两端蕴含的玉蝉死寂、金线锋锐和至亲生机！这对那污秽核心而言，是难以抗拒的…大补之物！

“吼——！！！”一声无法形容其恐怖、仿佛来自九幽最底层的咆哮，首接在所有存在的灵魂深处炸响！

巨棺裂痕猛地扩张！一只难以名状的、由纯粹暗红污秽血肉构成、表面布满不断开合吮吸的巨口和蠕动肉芽的…“傩心之爪”，撕裂了翻滚的肉浆，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无视了白衣人的镇压之力，朝着崔鸿和囡囡之间那根脆弱的金弦，狠狠抓来！速度之快，超越了水流的限制！

目标，正是金弦中段！要一举攫取这无上“灵引”！

死亡的阴影，以最污秽、最贪婪的姿态，再次降临！这一次，再无缓冲！

“不——！！！”崔鸿目眦欲裂！他能感觉到那“傩心之爪”带来的恐怖吸力，金弦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被强行扯断！一旦金弦被夺，囡囡最后一丝生机将瞬间断绝！自己也将彻底沦为那污秽核心的养料！

拼了！哪怕神魂俱灭！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崔鸿濒死的意识中炸开！他不再试图拉回囡囡，而是将所有的残存意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和父爱，如同压缩到极致的炸药，狠狠灌入那根连接着他右手的“孽生金弦”之中！他要…引爆这根弦！引爆其中糅合的力量！在“傩心之爪”抓住它之前，将其彻底毁掉！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至少…不让这污秽之物得逞！

就在崔鸿即将点燃这最后的自毁引信、那恐怖的“傩心之爪”即将触及金弦的瞬间——

异变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