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诗剑相知的边塞传奇

开元十九年的长安，秋风吹得槐树叶子哗哗响。王昌龄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青衫，正在西市酒肆里就着胡饼读《汉书》，忽听得门口传来马嘶声，一个身着戎装的汉子大步流星跨进门来，腰间玉佩刻着 "高适" 二字。

"店家，来三斤酱牛肉，一坛剑南烧春！" 汉子声音像擂鼓，震得酒坛首晃。

王昌龄抬头，认出这是久闻其名的幽州才子高适，曾写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名动北疆。他笑着抬手："高兄这打扮，不像文人倒像个百夫长。"

高适转头，见说话者面容清瘦却目光如炬，抱拳笑道："你是王昌龄王少伯？某在幽州就听说，你的诗被戍卒缝在战袍里，说能避箭簇。"

两人拼桌对饮，高适忽然抽出腰间横刀，在桌面刻出燕然山的轮廓："少伯，某刚从边塞回来，见弟兄们在烽火台传唱你的《出塞》，连突厥人都听得懂‘秦时明月汉时关’。"

王昌龄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胡须滴落："高兄说笑了。我倒听说你在哥舒翰帐下，一篇《燕歌行》让敌军闻风丧胆，连战马都多踢腾了两下。"

正说着，隔壁桌几个文人争论起来："写诗嘛，就得像王江宁那样锋利！"" 错了！高参军的诗才叫大气，有将帅之风！"

高适忽然压低声音："少伯，咱们打个赌如何？明日随某去军营，看士兵更爱你的诗，还是某的词。"

王昌龄抚掌大笑："妙！当年霍去病带酒入匈奴，咱们今日带诗闯军营！"

次日在朔方军大营，高适让士兵抽签背诗。第一个士兵挠挠头："昨夜唱的是‘青海长云暗雪山’，王大人那诗，比咱们的军粮还实在！" 第二个士兵拍着胸脯："高参军的‘战士军前半死生’，听得弟兄们首想砍敌酋脑袋！"

高适忽然大笑，拍着王昌龄肩膀："平手！看来咱们的诗，一个是刀，一个是枪，合起来才是杀敌的利器！"

天宝八载，王昌龄被贬为龙标尉，路过陇右时，正赶上高适在哥舒翰帐中任掌书记。烽火台上，两人望着漫天黄沙，高适忽然指着远处的唐军大营："少伯，你看那军旗，比当年咱们在长安酒肆刻的燕然山还威风。"

王昌龄摸着高适送的牛皮酒囊："高兄，你在军中喝的是战马血，我在龙标喝的是竹枝露，倒是应了当年的赌约 —— 你的诗在战场生根，我的诗在蛮荒发芽。"

高适递过一块烤羊肉："少伯莫要自嘲！某刚写了首《蓟中作》，你给挑挑刺。" 他朗声道，"策马自沙漠，长驱登塞垣。边城何萧条，白日黄云昏 ——"

王昌龄击节赞叹："好个‘长驱登塞垣’！比当年的《燕歌行》更见杀伐气。"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诗稿，"我在龙标写了首《龙标野宴》，你听 ——‘莫道弦歌愁远谪，青山明月不曾空。’可惜少了点金戈铁马味。"

高适拍着他的肩膀："诗如兵器，刀有刀的狠，枪有枪的锐。你在岭南种诗，某在北疆持枪，都是给大唐守边。" 他忽然指着铠甲上的血痕，"某刚经历石堡城之战，弟兄们冲锋前，都要喊一句你的‘不破楼兰终不还’。"

两人在烽火台上聊到天明，高适说起唐军的粮草调配，王昌龄说起蛮族的歌谣传唱。临别时，高适解下自己的犀甲送给王昌龄："这甲陪某挡过三箭，现在送你，愿它护你在烟瘴之地平安。"

王昌龄摸着甲胄上的刻痕，知道那是高适亲手刻的《燕歌行》诗句。他明白，这不是普通的铠甲，而是一个边塞将军对诗人的生死相托。

天宝十二载，高适升任淮南节度使，王昌龄却在龙标任上被谤议不断。两人虽相隔千里，却书信不断。

高适在信中写道："少伯，某在军中，最烦那些弹劾你的奏章，说什么‘不护细行’，狗屁！咱们写诗的，若都像他们那样谨小慎微，大唐的边塞谁来守？"

王昌龄回信："高兄，我在龙标教蛮族孩子读你的《塞下曲》，他们说，长大了要当像你这样的将军，既能骑马杀敌，又能写诗唱曲。"

天宝十西载，安史之乱爆发。高适奉命征讨永王，路过龙标时，特意绕道看望王昌龄。只见老友住在漏雨的茅屋，却在墙上画满了边塞地图。

"少伯，跟某一起从军吧！" 高适握着王昌龄的手，"你的诗是利刃，我的枪是盾牌，咱们联手，定能扫平逆贼！"

王昌龄苦笑道："高兄，我这身子骨，扛得起笔扛不起枪。但我的诗，会跟着你的军旗一起冲锋。" 他忽然指着桌上的诗稿，"这是为你写的《从军行》，‘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就当是给弟兄们的壮行酒。"

高适看着墨迹未干的诗稿，忽然起身敬礼："少伯，某答应你，定让这诗句刻在叛军的首级上！"

至德二载，王昌龄在亳州被刺史闾丘晓杀害的消息传到高适军中。正在前线指挥的高适，手中的令箭 "当啷" 落地。

"少伯兄，你怎么就走了？" 高适连夜赶到亳州，只见王昌龄的尸体上还穿着他送的犀甲，怀中揣着半首未写完的诗稿。

他在王昌龄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封未寄出的信："高兄，听说你升任宰相，某就知道，当年在长安酒肆刻的燕然山，你终究会亲自去刻上名字。某的诗，就替你守着岭南的月光吧……"

高适含泪将诗稿收入怀中，忽然想起陇右烽火台的那个夜晚，想起王昌龄说的 "诗是另一种兵器"。他连夜写了《哭王昌龄》："龙标昨夜同谁宿，野哭初闻战未休。" 墨迹未干，便拍案而起："闾丘晓何在？敢杀我的诗人，某定要他血债血偿！"

后来，闾丘晓被处斩前求饶，高适冷笑道："你杀王昌龄时，可曾想过他的诗能活千年？"

史书说高适 "喜言王霸大略，务功名"，却没说他在军中，让每个士兵都能背王昌龄的诗；说王昌龄 "屡见贬斥，竟遭惨祸"，却没说他在蛮荒之地，让汉字的光辉照亮了异族的眼睛。

长安的酒肆早己湮灭，陇右的烽火台也成废墟，但那把诗刀与银枪的共鸣，却永远回荡在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