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朝堂麦

暮色渐浓时，金銮殿的琉璃瓦还凝着白日的残温。值守的禁军突然听见天际传来细微的嗡鸣，像是无数银铃在云端轻颤。抬头望去，原本澄澈的天空竟在金銮殿正前方泛起涟漪，乳白色的雾气从汉白玉阶前的蟠龙柱底座升腾而起，如同煮沸的琼浆般翻涌凝聚。

"护驾！"统领的呼喝声撕裂寂静。长枪如林瞬间列阵，可那些云雾却仿若有生命般灵巧避开，在丹陛之上空化作朵朵白莲。云层表面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晕，每片云瓣都映出细碎的符文，当第一缕月光触及，符文竟如同活物般游动起来，在殿门前织就半透明的光幕。

小太监捧着夜明珠宫灯的手剧烈颤抖，灯焰在云影中明明灭灭，将金銮殿匾额上的"太和"二字染成诡谲的青白色。云层深处传来环佩相击的清音，仿佛有仙人踏云而来，可细听之下又像是铁链拖拽的声响。有士兵壮着胆子将箭矢射向云端，利箭却在触及云团的刹那消融成金粉，簌簌落在丹墀上，勾勒出某种古老的图腾。

后宫方向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云雾闻声而动，如同受到召唤的臣属，朝着坤宁宫方向翻涌而去。云层掠过之处，宫墙上的螭首竟流出暗红色液体，在青砖上蜿蜒成河。当最后一朵云离开金銮殿前，所有人都看见云团核心悬浮着半枚染血的凤钗，钗头镶嵌的东珠泛着妖异的红光。

此刻钟鼓楼的更鼓声骤然响起，却带着说不出的滞涩。值守的官员哆嗦着展开奏折，却发现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成狰狞的鬼脸。金銮殿前的云雾虽己消散，可空气中弥漫的异香却愈发浓重，那香味混合着龙涎香与腐肉气息，在宫阙间久久不散。远处传来更夫惊恐的呼喊："云起宫阙，血映天阙！"而金銮殿内，御案上的铜龟烛台突然倾倒，烛火将皇帝的遗诏烧成灰烬，只余下未燃尽的边角，隐约可见"妖异"二字。

金銮殿的朝钟在卯时敲响，林昭抱着装着雪魂麦的玉匣，跪在丹墀之下。殿内百官交头接耳，看见他青布衫上的麦穗补丁，皆露出不屑之色。户部侍郎咳嗽一声，上前道：“陛下，此等草民竟敢非议朝廷护种令——”

“且看他带的何物。”六皇子打断他，目光落在玉匣上。林昭打开匣子，三株雪魂麦挺立其中，麦穗上的麦芒在晨光中泛着金芒，竟比殿内的鎏金烛台更亮。

“这是漠北碱地长出的麦种，”林昭朗声道，“三月前播种，如今己抽穗，每穗结粒百颗。而金穗盟的‘碱王麦’，同期播种者早己枯死。”他取出磁石，吸起侍郎袖中掉落的麦种，“诸位大人请看，此等含硫黄的毒种，竟敢称‘护种’？”

殿内哗然，有御史认出这正是自家田庄枯死的麦种。侍郎脸色青白，忽然抽出玉带扣上的毒针，刺向林昭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六皇子的玉佩挡开毒针，玉坠落地，露出里面刻着的麦穗纹——正是当年太白山弟子送给皇室的信物。

“二十年前，先皇曾得太白山护种郎赠麦种，”六皇子捡起玉佩，“朕幼时见过麦穗纹，今日方知，护种人从未断绝。”他转身看向皇帝，“父皇，麦种乃国之根本，岂容奸商假朝廷之名行垄断？”

皇帝盯着雪魂麦穗，忽然想起国库中堆积的毒种，皆是侍郎所献的“祥瑞”。他拍案而起：“彻查金穗盟！着护种郎林昭为‘天下护种御史’，赐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

圣旨传到幽州时，珠儿正在护种堂教孩子们辨麦。她看见林昭骑在马上，药箱换成了御赐的朱漆木箱，却仍在箱角刻着小小的麦穗。百姓们捧着新收的麦种，将穗尖染成金黄，系在城门上，像给城池戴了顶皇冠。

金穗盟的据点在黄昏被攻破，王富海试图烧毁毒种账本，却被珠儿的梅剑斩断手腕。她捡起账本，看见第一页写着“灭云松村者，封万户侯”——原来十年前的雪灾，竟是他们故意毁坏水利所致。

深夜，林昭站在护种堂前，望着百姓们自发燃起的麦秸火把，连成一片光的海洋。珠儿抱着新刻的《护种全经》走来，书脊上镶着漠北牧民送的驼骨，刻着各族文字的“麦”字。

“大哥哥，你看！”她翻开扉页，上面贴着各地护种人的指印，红点点缀如繁星，“不管是漠北的碱滩，还是江南的水田，只要有种子，就有希望。”

第二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