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北途霜

幽州的风雪比秦岭来得更烈，护种队的青布旗在漫天飞雪中翻卷，像片倔强的绿叶。珠儿裹着羊皮袄，怀里的陶罐用三层棉纸包着，里面是云松村新育的“抗霜种”——能在零下二十度发芽的麦种，正是师父《护种经》里记载的“雪魂麦”。

“还有三十里到雁门关，”林昭望着前方隐约的关城，睫毛上结着冰碴，“去年这里的守军抢了商队的麦种，今年百姓只能吃麸皮混雪煮的粥。”话音未落，山道拐角处突然杀出十余骑，马背上的汉子披着狼皮袄，腰间悬着弯刀，刀柄刻着 unfamiliar 的图腾。

“是漠北的马贼！”护种队里的老猎户低声警示。珠儿看见对方马靴上沾着的碱土，忽然想起《护种经》里的记载：“漠北碱地不生麦，马贼常南下抢种。”她悄悄解开陶罐绳结，准备必要时将麦种埋入雪下。

马贼头领的弯刀劈来，林昭旋身用药箱格挡，铜棱与刀刃相撞迸出火花。他瞥见对方脖颈处的金穗纹身——正是三年前在冀州听说的“金穗盟”标记，表面卖护种药，实则用毒种坑害百姓。

“留下麦种，饶你们不死！”头领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刀光映着珠儿紧攥陶罐的手。林昭突然甩出银针，钉住对方坐骑的，惊马扬起前蹄，将头领掀翻在地。趁乱之际，护种队分散跑向雪岩，那里的裂缝可藏麦种。

珠儿在雪地里狂奔，听见身后传来箭矢破空声。她忽然想起青璃教的“雪地藏踪法”，将陶罐埋入雪堆，用枯枝扫去脚印，自己则躲进岩缝。马贼们在雪岩前打转，弯刀劈下雪块，却始终找不到藏种之处。

暮色降临时，马贼悻悻离去。珠儿扒开雪堆，看见陶罐上的麦穗纹完好无损，麦种在棉纸包裹下仍带着体温。林昭赶来时，肩头染着血——是替队员挡刀所致，却笑着摸她冻红的脸：“咱们的雪魂麦，比漠北的风雪更硬。”

雁门关的城门在三更打开，守城士兵举着火把，却在看见林昭腰间的寒铁令时放行。关内的土窑里，百姓们围着篝火，看见护种队带来的麦种，竟有人跪地痛哭：“去年播了金穗盟的‘抗霜种’，麦苗刚出土就全枯死了……”

珠儿摸着百姓手中的残种，嗅出淡淡硫黄味——果然是金穗盟惯用的“催死种”，前期生长旺盛，实则根须己被毒蚀。她忽然想起在云松村地窖发现的《辨伪录》，取出随身携带的磁石：“真麦种遇磁石不吸，假种含硫黄，会粘在磁石上。”

百姓们围拢过来，看着假种在磁石上跳动，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林昭借着火光，看见土墙上刻着歪歪扭扭的麦穗——是去年饿死的孩子临终前画的。他忽然解下药箱，取出从太白山带来的“暖根散”：“今夜泡种，明日破晓前播种，雪魂麦能在冻土下扎根三寸。”

更鼓响过五更，珠儿靠在林昭膝头打盹，手中仍攥着磁石。窗外的风雪更大了，却听见窑内传来窸窣声——是百姓们在分麦种，每人分得十粒，却像捧着珍宝。火光映着他们粗糙的手掌，掌纹里嵌着的麦麸，正是对春天最虔诚的叩拜。

第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