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脐渊烛

程星在蓼冢中央昏睡了整整七日。期间她的脐眼裂隙如活物般蠕动着，时而渗出紫液在皮肤上蜿蜒成新生的蓼藤纹，时而收缩如闭合的星芒。族人不敢靠近，只在远处燃起艾草堆，以烟熏驱散她周身萦绕的蛊尘。第八日晨光初绽时，程星忽从枯蓼丛中坐起，指尖触碰的地面竟生出七朵倒生花，花蕊皆呈她瞳孔的蛊火赤色。

族长颤手持骨铃走近，铃音却在她三丈外自行哑寂。“我的脐渊……在吞噬声音。”程星沙哑开口，发觉自己每吐一字，喉间便迸出细鳞，如鱼鳃呼吸。她望向河谷对岸，发现所有蓼草茎节处的瘿苞皆裂为蝉壳，壳内空无一物——那些曾化作骨铃的瘿苞，此刻成了沉默的坟。

“蛊母的子嗣虫，被我脐渊炼化了。”她试图解释，但鳞虫残骸在她腹腔内聚成灼热的核，迫使她不断以深呼吸压制痛楚。巫医捧来陶罐，内盛沈雨晴生前配置的蓼草汁，却被程星挥袖掀翻：“娘的药，治不了被蛊母反噬的脐。”她瞥见罐中残液竟凝成沈雨晴的半面轮廓，一闪即逝。

忽有少年族人惊呼：“血河在沸腾！”众人望去，腐血河面泛起诡异的紫泡，泡破时溅出鳞虫幼体，如鱼苗般向两岸蓼丛游窜。程星提剑欲斩，却发现剑藤己蜕为枯骨色，斩虫时竟发出朽木断裂声。她猛然想起沈雨晴临终所言：“脐渊的门，开在心脏”——此刻她胸腔内传来清晰的鳞甲摩擦音，仿佛有异物欲破骨而出。

“必须封脐！”族长下令族人燃起蓼根黑烟，程星却摇头冷笑：“封脐即断命脉。蛊母未灭尽，脐渊是我最后的刃。”她纵身跃入血河，脐渊吸力将幼虫群吞入体内，河面紫泡却愈涌愈烈。吞噬的虫量每增一分，她皮肤下的鳞皮幻影便凝实一分，首至双臂覆满幽冷甲片。

当最后一泡溃散时，血河中心浮现一具透明茧壳，壳内人影模糊如雾。程星脐渊迸出金虹贯入茧壳，人影渐显轮廓——竟是蛊母生前最后一胎的胚胎，颅骨刻着与程星脐纹相同的螺旋，脐带却连着一株倒生紫斑蓼，根系扎入血河地脉。

“脐渊与蛊母的终局……竟在同一个胎。”程星以剑藤刺入茧壳，胚胎脐带上蓦地绽出九百朵倒生花，花蕊喷出黑雾将她笼罩。雾中传来蛊母残魂的嗤笑：“你吞我的虫，我便在你体内重生……星儿，你我终将同化。”

程星却在雾中嗅到一缕沈雨晴的气息，她以脐渊将雾吸入腹腔，残魂的嘶吼戛然而止。当她破雾而出时，茧壳己坍为齑粉，唯有胚胎脐带化为的紫斑蓼扎根河心，藤蔓瞬间蔓过河谷，将两岸枯萎的蓼冢重新染为诡异的猩紫色。

“我以脐渊为炉，炼化了蛊母最后的魂。”程星喘息着，皮肤鳞甲开始剥落如蜕，但脐眼裂隙却扩宽一寸。她望向族人群，半数人的瞳孔己泛起蛊火微光——方才黑雾弥散时，部分族人己被蛊母残念侵染。

“新的诅咒开始了。”族长握紧骨铃，程星却将剑藤插入地脉，藤蔓瞬吸河血化为赤色，沿剑柄纹爬上她掌心：“从今日起，我既是脐渊的宿主，也是蛊母的囚徒。但河谷……必须活下去。”

夜幕降临时，程星立于新生的紫斑蓼墙前，脐眼裂隙映出星河倒影。她听见地脉深处传来隐约的婴啼，与血河沸腾声交织成诡异的谣曲。而河谷彼岸，第一朵滴血的蓼花，正从她心脏位置破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