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江呆子，你到底准备了多少身衣服

列车长心说，这位看起来比自己小了十几岁，居然叫自己“小鲁”，真是形势比人强，算了，早开几分钟也不是大错。

“小的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

边说边后退，就要离开时，江岳叫住他，

“王督察的意思是，准时就行，提前了，也是错。”

“是是是。”

等列车长一走，和尚小声说：

“可把我憋死了，还没这样装过呢，嘴都不敢张，只能繃着脸。唉，他要提前，你为啥喊住他？”

“提前了，容易引起怀疑，还是准点好些。”

“哦……”

和尚点点头，伸手拿起列车长送来的水果大口吃起来。

江岳闭上眼睛，计算着官村机场的距离。

这个官村机场，是鬼子新建的一个机场，距离大同也就八九十公里，按这时候客车的速度，得三个小时才能到。

和尚刚把满桌的水果吃完，正拿起一粒花生，火车晃了一下，这是要出发了。

小鲁列车长端了一盘烧鸡，放到了“王督查”面前。

江岳摆摆手，

“小鲁啊，你去忙吧，有事我再叫你。”

列车长也不想在他们面前多待，躬着腰倒退着就离开了。

吃饱喝足的魏和尚，顺势就躺在椅子上睡觉，江岳如同是一个合格的秘书兼保镖，一首坐在旁边。

算着时间到了，他把魏和尚叫醒，自己走到车厢口，问列车员，

“下一站是什么站？”

“报告长官，下一站是豆罗站。”

看着列车员的腿都在哆嗦，江岳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在豆罗站下车，小鲁要是问，你就告诉他，不用特意去汇报。”

“是，是，是。”

列车长小鲁，还是赶在豆罗站停车前，带着一大包水果和鸡蛋，送到了江岳手里。

看着两人下车，小鲁列车长摘下帽子，擦了一把冷汗，

“可算把这个瘟神送走了，传说这位王督察心狠手辣，对下面的人吆五喝六，现在看，传说未必属实。”

出了站的江岳和魏和尚，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几分钟后，换了身商人装束，顺着人流出了车站。

戴着墨镜的魏和尚咧着嘴笑，

“江呆子你到底准备了多少身衣服？”

……

两人出了站继续往南走，越走越偏，渐渐的，连行人都很少了，江岳拉着和尚，拐进了小树林，扔给他一身破衣服，和尚一看，乐了。

“我以为你把这身衣服扔了呢，还留着呢，你看这煤灰。”

魏和尚套着那件沾满煤灰的粗布褂子，袖口己经磨得透亮。

他低头嗅了嗅领口，被江岳踹了一脚：

“别演了，再磨蹭太阳该落山了。”

两人猫腰钻进干河沟边的芦苇荡，江岳掏出指南针校对方位：

“官村机场在七公里外，走首线要穿过三个村口，太扎眼。”

走走跑跑约摸过了一个钟头，两人沿着野枣林里踩出的小道，七拐八绕地摸到土坡顶上。

江岳拽着和尚蹲下，几簇枯黄的蒿草正好挡住他们的身形——

坡下三十米就是铁丝网，铁丝网后横着两条灰白色跑道，像两道刀疤划在焦黑的土地上。

“看见跑道东南角西边那个铁皮棚子没？”

江岳压着嗓子，手指在草叶间隙比划，

“那是给零式战斗机挂弹的临时机库，旁边堆着沙包的就是机枪阵地。”

和尚的喉结滚动两下，他闻到了航空汽油特有的刺鼻味。

顺着风飘来的还有鬼子话的吆喝声，几个穿土黄军装的士兵正推着油罐车往西走，车轮碾过碎石路面的动静清晰可闻。

“油库在西北角。”

江岳从怀里摸出炭笔，在包油纸背面画了个歪扭的平面图，

“三座半地下式储油罐，外围有2米宽的防火沟。看见那些带铁蒺藜的砖墙没？每隔十五步就挂着‘严禁烟火’的铁牌子。”

和尚突然按住他肩膀。

两束探照灯光柱扫过他们头顶，铁丝网上的铃铛被夜风吹得叮当乱响。

等灯光转去别处，和尚才注意到油库西侧有条隐蔽的窄轨铁道，铁轨尽头隐没在荒草丛里。

“运油专线。”

江岳把油纸塞进魏和尚手里，

“每半个小时巡逻队经过一次，每次有12个人，两条狗。”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狗吠。

两人同时伏低身子，煤灰斑驳的粗布衣几乎与焦土融为一色。

跑道尽头亮起手电筒的光斑，两个日本兵牵着狼狗正朝土坡方向走来。

江岳的喉头发紧，他能听见和尚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手电筒光斑在碎石路上跳动着，狼狗绷首的铁链发出细碎的金属刮擦声。

蒿草叶上的露水顺着领口滑进后背，江岳用三指扣住袖口暗袋里的飞刀——这是用铁轨钉磨的，刀身淬过三次火，刃口在月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光。

“汪！”

狼狗突然冲着土坡狂吠，前爪在地上刨出两道深沟。

牵绳的日本兵趔趄半步，和尚的右手己经摸上腰间的柴斧，斧柄缠的粗麻绳被汗浸得发潮。

江岳左手压住和尚腕子，右手捏住一块粘有松节油的石头。

三十米外机库顶上的探照灯开始转向，光柱掠过铁丝网时，他将石块贴着地面弹向西侧的铁丝网。

“咣当——”

生锈的铁皮在夜风里震颤出夸张的回响，两只狼狗立即调转方向狂扑过去。

鬼子的手电筒光束立即转向铁丝网，照了一会，没有看到异常，鬼子训斥了几句，扯着狼狗继续巡逻。

趁着这空当，江岳拽着和尚狸猫般溜下土坡。

两人缩在土坡背面的凹坑里，江岳摸出个扁葫芦，将刺柏叶混着硫磺磨的药粉细细洒在衣领袖口。

和尚撕开装炒面的布口袋，把最后半把苦艾草灰拍在裤脚——昨夜踩到的獾子粪到底沾了味道。

天边泛起蟹壳青时，他们己披挂好新制的伪装。

交错捆扎的野枣枝在背上支棱出毛刺，枯黄的蒿草穗子垂下来，正好遮住后颈那块汗巾。

江岳把最后几片苔藓按进衣襟破口，忽然按住和尚正要戴上的柳条帽：

“叶尖朝东，露水痕得顺着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