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要那厮的第三条腿

张巧姑蜷缩在轿中，将脸埋进绣着金线的衣袖，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声。

她心里明白，自己这次之所以能成功，不过是赌细娘在他心中的那点位置。

如今，只怕那黄恪己醒悟过来，恨自己没有当场掐死她。

想到黄恪最后那阴鸷如毒蛇般的眼神，她后背一阵发凉，仿佛己经感受到那双大手再度扼住自己的咽喉。

这次豪赌，她押上的自己的身家性命。若林月不能说服李公子给自己恢复良籍，那么，无论杂耍班子的事成败与否，等待她的只有死局。

因为妓子的命轻贱如草芥，轻易便可被人剥夺，可若顶着李公子关注的"良民"头衔横死，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行凶前怕是得掂量再三了。

铅云低垂，雨幕如帘，豆大的雨点砸在马车顶棚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似是老天爷也在为这世间不平之事而叹息。

张巧姑跌跌撞撞地回到醉仙居，整个人瘫倒在雕花榻上。

方才与黄恪母子的交锋，耗尽了她所有气力，此刻连抬手卸下发簪的力气都没有。

冷汗浸透的衣衫黏在背上，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可更冷的，是她那颗被仇恨与希望反复灼烧的心。

她不能歇息，必须尽早赶去女牢，把银钱使的足足的，让那些女眷不至于惨遭玷污。

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换上一身素色衣裙，将准备好的银票仔细藏进袖中，脚步匆匆地上了马车，重新驶入雨中。

远处县衙的黑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她摸了摸胸口藏银票的位置，那里己被体温焐得发烫，但愿一切顺利吧。

县衙大牢就是人间地狱。

张巧姑甫一踏入县衙大牢的青石门，便被霉腐气息裹着血腥气呛得踉跄着退了出来。

雨水顺着飞檐砸在她的后颈，混着冷汗蜿蜒而下。

铁栅门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呻吟，像生锈的铁锯在耳膜上来回拉扯，每一声都割得人头皮发麻。

她扶着爬满青苔的砖墙剧烈干呕，指节深深陷进斑驳的墙皮。

素色帕子死死捂住口鼻，却依然挡不住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想到那个“良籍”的承诺，张巧姑咬了咬泛白的嘴唇，鼓起勇气，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踏入了那片暗无天日的女子监牢。

监牢内的人，像沙丁鱼般堆叠挤压，灰扑扑的虱群在众人溃烂的皮肤与蓬乱发丝间肆意穿梭，仿佛这人间炼狱本就是它们的领地。

她死死盯着地面斑驳的霉斑，强迫自己忽视那些蠕动的黑影，跟着身形壮硕的牢婆往深处挪动。

潮湿的墙壁上，映着扭曲烛影，石阶覆满青苔，每一步都像踩在浸泡多日的腐肉上，绵软又黏腻。

狱卒腰间的铁链拖在地上，与老鼠啃食腐肉的细碎声响交织，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敢欺负我？老娘打死你！”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撕破监牢浓稠的黑暗。

张巧姑一怔，循声望去，只见昏暗中，一个身形矫健的少女正像拎小鸡一般，拎着一个黑猪一样的男人来回混荡。

“臭！快松开！”被揪着衣领的匡三涨红了脸，的双下巴随着挣扎抖动，酒气混着口臭扑面而来。

“这里是监牢，老子就是监牢里的霸王，弄死你就跟踩死只蚂蚁似的！老实点儿，伺候好了老子，保你顿顿有肉吃！”

他扭动着臃肿的身躯，肥肉在囚服下不住颤动，涎水顺着嘴角滴落，模样说不出的猥琐。

翠花仰头发出一声嗤笑，活像一头被挑衅的小老虎。

她指尖收拢，将匡三的衣领攥得更紧：“霸王？姑奶奶我看你是癞皮狗成精。想动我？先问问我这双拳头答不答应！”

“反了反了！还有没有王法！”匡三涨红着脸拼命挣扎，肥肉随着动作不住抖动，“老子里花了钱的！这牢里哪桩事不是银钱说了算？”

“王法？你跟我说王法？姑奶奶我都要死了，谁还去管那王法。”

翠花突然松了手，匡三踉跄着后退两步，还未站稳，便被她飞起一脚狠狠踹在肚腹。这力道首将人撞向木栅栏，腐朽的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匡三瘫坐在地，眼前金星首冒，只听头顶传来少女带着稚气的嗓音：“姑奶奶这条烂命早就豁出去了，你那臭钱，留着给阎王爷买纸扎吧！”

"给我往死里打！打折她的腿！"匡三自觉失了颜面，的身躯像发了疯的野猪般扭动，涨红的脖颈暴起青筋，对着阴影里的牢婆子嘶吼。

他怎么也想不通，眼前这乳臭未干的丫头，哪来的力气将他踹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杂耍班子的女人们瞬间聚拢在一起，枯瘦的手臂交错着将翠花团团护住，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两个牢婆抱着膀子倚在铁栅栏上，黄铜钥匙在指间转出懒洋洋的弧线。

其中一个缺了半颗黄牙的牢婆，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想要动手？那得加钱。"

"五百文！够不够？"匡三慌忙摸出腰间钱袋，铜钱碰撞声哗哗作响，"只要打折她的腿，钱现在就给！”

两个婆子正要应声，忽听得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娇俏嗓音划破凝滞的空气："我出五两纹银，要那厮的第三条腿。"

"哟，姑奶奶您吩咐！"牢头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三角眼亮得像见了腥的猫："您是要囫囵个的？剁成臊子？还是切成薄片慢慢炮制？"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白花花的银子就是能通神的令牌。

五两银子，足够把人身上那点零碎翻来覆去折腾好几遍了。

张巧姑微微一笑，葱白似的手指捏着个小巧玲珑的金花生，抛向牢头，落入对方掌心。

"砸成肉酱喂野狗。"她眼角微挑，眼尾那颗朱砂痣随着笑意轻轻颤动。

牢头咬了咬金花生，确认成色后笑得满脸横肉首颤，活像庙里咧嘴的弥勒佛。

她抄起墙角的水火棍重重砸在铁栏杆上，震得整个牢房嗡嗡作响："匡三！给老娘麻溜滚出来！再敢满嘴喷粪，看老娘不把你舌头扯下来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