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出事

“小娘子吃不得酸呀！”张巧姑调侃着把醋鱼和白灼虾调了个位置："那公子当真没瞧破你这假作男儿的把？"

"应当是没瞧破。"林月垂眸转动着手中的白瓷茶盏，碧绿的茶水在杯壁漾开细碎涟漪，"不过，他送了我一个驱虫香囊。"

"哟——"张巧姑拖着长音，桃花眼弯成两泓春水："这可真是..."

林月懒得听她撮合，首接截住话头："张妈妈，这月的中秋赏钱何时结算呀？"

"猴急的小财迷。"张巧姑也不恼，笑着从绣金荷包里抽出一叠银票："两千两现银折的银票，仔细验看。"

林月刚触到银票边缘的指尖猛地顿住，耳畔嗡嗡作响："两千...两？"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银票上的朱红印鉴，指尖微微发颤。

不过是一首《水调歌头》，竟换来寻常人家十辈子也挣不到的银钱。

这“诗豪”的才气果然不是吹的。

她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画舫，忽然想起书中常讲的绿林响马——却原来这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才是真正的无本万利。

林月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滚烫的茶汤熨过喉头，才勉强压下眼底翻涌的狂喜。

她垂眸敛去神色，重新换上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具："婶子先收起来吧。"

“哎哎……”陈婶子结结巴巴的应道，抖着两条腿，一把抓起银票，塞进了贴身里衣。

老天爷呀！两千两！她就是拼死拼活、起早贪黑干一辈子也攒不来这么多钱，可不敢弄丢了。

张巧姑见状笑得花乱颤，眼角余光瞥见林月假装松弛的神色，便识趣地捏着帕子退出门外。

雕花木门刚吱呀阖上，屋内便炸开两道压抑的抽气声——像沸水突然浇进雪洞，细碎的尖叫混着憋不住的笑声，撞得窗棂上的桃花纸簌簌作响。

屋内，林月和陈婶子的影子在墙上剧烈晃动。布满细纹的手与青葱指尖交叠着，将银票一张张铺在华丽的贵妃榻上。

她们数了一遍又一遍，指腹抚过银票上凸起的暗纹，仿佛要将这触感刻进骨子里。

得了银钱干什么？

自然是拉上关系亲近的人好吃、好玩、好欢喜呀！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全是藏不住的喜悦。平日里张巧姑事事周全，连回程马车都安排妥帖，可这会儿，他们哪还顾得上这些！

两人迫不及待甩开步子，连跑带颠朝着甜井巷奔去，恨不得即刻与武大郎和李铁蛋共享美食、同赏乐事。

大家一起将满心欢喜都化作舌尖的美味、耳畔的笑语。

残阳如血，巷口老槐树的枝桠在暮色中张牙舞爪，将斑驳树影投射在青石板上，宛如一幅扭曲的地狱图景。

武大郎攥着半块浸透血渍的麻布，在自家门前焦灼地来回踱步，粗重的喘息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麻雀。

林月和陈婶子的身影才出现在巷口，他便跌跌撞撞地扑上前去，布满血痂的手死死揪住林月的衣袖，那力道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月心中哀嚎：我的华服完了。

待她低头细看，只见武大郎脸上纵横交错着血痕，粗布短打的肩头更是一片暗红，血迹早己浸透布料，显然是遭人下了狠手。

"到底怎么回事？报警……官了吗？伤得重不重？找大夫了没？"林月心急如焚，一连串的质问如连珠炮般倾泻而出。

武大郎满眼绝望的看着她，突然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血珠："铁......铁蛋......被锁进死牢了！"

说完，浑浊的泪水便混着血水，在他布满伤痕的脸上犁出两道猩红的沟壑。

陈婶子一阵眩晕，踉跄着扶住墙壁，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不可置信的扑上前死死攥住武大郎的手腕，腕骨硌得对方伤口重新渗出鲜血：

"你胡说！昨日县太爷还派人来请他表演杂耍呢，还说请他吃酒席呢！怎么可能……"

武大郎微微摇头，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染血的麻布从颤抖的指缝间滑落，像片残破的招魂幡。

林月本能地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粗粝的布面，便摸到重重的、凸起的木炭痕迹。

那歪斜而用力的笔锋，像是有人用生命最后的气力刻下的控诉。

她刚想打开来看，便看到巷子里己经聚了几个看热闹的茶客，连王婆子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林月见状，大力的把两人扯进院子，闩上院门，待外面恢复安静，她才倚着门板滑坐在地，颤抖着展开麻布。

三个歪歪扭扭的简笔字刺入眼帘，木炭笔触深浅不一，有的地方甚至因用力过猛而划破布料。

暗红血渍在笔画间蜿蜒，将"刘举人"三个简体字浸染得狰狞可怖。

林月看的眼眶发烫，这确实是铁蛋写的，因为这一手简笔字就是林月闲来无事，逗弄他玩时教的。

当时她玩笑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密语，除了咱俩谁也看不懂。”

少年的笑声还萦绕在耳畔，此刻却成了生死相隔的催命符

陈婶子紧紧咬住下唇，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她哆嗦送把武大郎扶到堂屋榻上，又倒了一盆凉开水，给他擦洗肩膀处的血迹。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月面色惨白的逆着光站在门口处。

武大郎饮了一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结结巴巴的描述了事情经过。

昨夜府前街杂耍散场，县太爷兴致高昂，大手一挥，在赵记饭庄摆下十几桌粗宴，又叫了歌姬唱曲儿，权作犒赏。

觥筹交错间，李铁蛋起身去后厨取茶水，却在拐角撞见令人咋舌的一幕：

他那前姐夫刘举人，正搂着身姿曼妙的歌姬，指尖轻佻地勾着对方下颌往猴急的外面走。

只见刘举人随手解下腰间玉佩抛给歌姬，哄的歌姬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捧着玉佩不住娇嗔讨好。

刘举人被哄得开怀大笑，揽着人调笑道："小蹄子这张嘴比蜜还甜！这玉佩不过是随手之物，只要你把爷伺候舒坦了，金山银山都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