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鬼”

夜，浓稠如墨。月亮被层层乌云裹得严严实实，院子里漆黑一片，透着股说不出的惊悚。

三人端着油灯，顺着零星的血迹来到院子角落。最后，在血渍消失的地方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武大郎上前一步，用力掀开地砖，一小截发黑的木盒露了出来：“啥玩意儿？”

话音刚落，颈部一阵阴风袭来，“噗”的一声，吹灭了油灯。

黑暗中，指甲抓挠木板的刺耳声响传来，伴随着凄厉的哀嚎："还我命来！还我宝宝命来！"

陈婶子哆嗦着重新点亮油灯。双手死死护着那微弱的光。

林月都懵了，啥情况呀？难不成还真有鬼？

不是吧，不是吧，小说里可没鬼怪复仇这个环节。

她战战兢兢的挪到两人中间，壮着胆子撬开了木盒。

只见盒子里是一张上好的宣纸和一个小布袋。宣纸上，一个婴儿轮廓清晰可见，旁边用朱砂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红的扎眼。

布袋里，几枚铜钱与一个刻着"长命百岁"的小银锁片，静静的躺着。

"果然..."林月喃喃道，"看来这李娘子应该不是难产，更不是什么横生。"

"我就说嘛，那王婆子不是个好人。"陈婶子愤愤的道。

"看来这李娘子是被害死的，一尸两命呀！那些人怎么就敢呀！"

她怜悯的摇了摇头，跪坐在地上，放下油灯，开始碎碎念：“李娘子呀，俺们知道你死的冤枉，也想替你讨回公道。”

“可俺们都是平头百姓，啥能耐都没有，别说举人老爷了，就连隔壁那老虔婆都惹不起……。”

“明天，俺们明天就去请张真人给你们娘俩超度，这辈子苦，下辈子投生个富贵人家，也好好享享福。”

“啥仇啥怨的，都算了吧。老天有眼，那些个坏人早晚都会遭报应……”

林月：早晚遭报应？早晚是什么时候。这要是自己，非得化成厉鬼不死不休的缠他们一辈子不可。

她握紧手中的簪子碎片，借着油灯的余光，向西周细细打量。

乌云渐散，淡淡的月光重新洒在院子里，驱散了几分恐怖气息。

就在这时，墙根阴影处晃过一截花布衣角。那料子眼熟的很，正是他们原先租住的后院里，杂耍班子的青底碎花衫。

呵！小样儿！露馅了吧？敢吓老娘，非得狠揍一顿不可。

林月得意的冷笑，朝武大郎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抄起门后的木棍猛地砸向墙根立柱。

“哎哟！”黑影吃痛跌倒，怀中滚落出半幅白绫和几枚铜钱。

陈婶子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待反应过来，连忙举着灯凑近：

只见那披头散发的“女鬼”正捂着脚踝呻吟，看起来十分眼熟。

“李铁蛋？”她惊讶的喊了出来。

这李铁蛋是三年前入的杂耍班子，听班头讲，他话少、勤快，活儿也练得好，早早的就开始拿工钱了。

十一岁的他，此时被吓得浑身发抖，怀里的银锁片叮当作响：

“我、我姐死得不明不白...王婆子说她是难产血崩，可当初保胎时，俺们找的可是同仁堂的妇科圣手。”

“那大夫说胎位正的很，我姐的屁股又大，保准生的顺顺当当，还说要来喝满月酒呢……”

李铁蛋哭哭啼啼的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布袋：“我姐姐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林月望着缩在墙角的少年，又气又恼：“你姐姐枉死要找凶手报仇，冲着我们耍什么阴招？当我们平头百姓好欺负不成？”

话音未落，却见李铁蛋抬起头来，脸上泪痕未干，眼底满是惶恐与不甘——分明还是张未脱稚气的少年面孔。

她到了嘴边的责备忽然噎住，指尖攥着的簪子渐渐松了力道。

“罢了，”她轻叹一声，蹲下身将油灯往少年身边推了推，火光映得他睫毛投下细碎阴影。

“你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可这装鬼吓人的法子终究不是正道。既然知道你姐姐死因蹊跷，总得想些实在的法子……”

林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心里明白：在阳谷县这个地界儿，想申冤，门儿都没有，趁早歇了这心思，免得再填进去几条人命。

武大郎看了看林月，伸手接过那布袋，抖出半块带血的帕子和几张药单。

林月一愣，上前一步拾起那张单子。

繁体字！

哦，没关系，这潘金莲当年在王招宣府也是识过字、读过书的，倒不用担心会有阅读障碍。

“朱砂、红花、麝香...”

天呐！这不就是宫斗剧里常用的堕胎“神器”嘛！这些东西最是活血化胎，只要用上，便是一尸两命的血腥结局。

“我找大夫问过了，大夫说这简首是造孽！就算是不想要腹中胎儿，也绝不能用这种虎狼之药。真要是吃了这药，哪怕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李铁蛋蜷缩在墙角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我扮鬼本是想吓吓那王婆子，逼她说出真相，去告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生产那天我悄悄来见姐姐，亲眼看见举人老爷的小厮，半夜给王婆子送了包东西。”

“我姐姐那两天本就到了临产期，只是没想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我吓呆了，跑出来问那老虔婆到底是咋回事，为什么还不请大夫？”

“那老虔婆说是胎位不正、难产，请过大夫了，也开了药方，让我不要添乱，把药熬了，端来给姐姐吃。”

“那药是我熬的，亲手端给了我姐.....我姐还说我长大了，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了……”

李铁蛋揪着头发，拼命往墙上撞：满脸的痛苦与自责，“我哪里知道这药是要人命的啊，是我害死了姐姐......”

他的哭声中充满了绝望和凄惨，声声悲恸：“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

“我姐姐实在是太冤了！辛辛苦苦供了那家伙六年，做刺绣做得眼睛都快瞎了，好不容易供出这么个举人......”

“我一定要告他，我要让他给姐姐和未出世的孩子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