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迷雾疗养院

青城山疗养院的露台爬满忍冬藤，顾砚推着药品车穿过长廊时，听见监控摄像头转动的细微电流声。第十七次。

"213床该换药了。"护士长从配药室探出头，胸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顾砚注意到她白大褂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

消毒水的气味在VIP区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沉水香。顾砚数着地砖上的菱形花纹，在第七块缺损处停步。指纹锁的绿灯刚亮起，病房里突然传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我说过不用胰岛素！"苍老的咆哮震得监护仪乱颤。顾砚侧身避开飞来的水晶烟灰缸，看着它在墙面爆成冰晶般的碎屑。病床上的唐振业正在扯输液管，手背的老年斑随着动作抖动如惊飞的雀群。

"唐老，该换敷料了。"顾砚将药品车横在身前，不锈钢托盘映出老人后颈的注射痕迹——三个针孔排列成等边三角形，最新的那个还泛着青紫。

老人突然安静下来，浑浊的眼球盯着他胸牌："新来的？"枯枝般的手指划过他衣领，"当年给我输血的护士，这儿有颗红痣。"指尖点在锁骨位置，力道大得像是要剜块肉。

顾砚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镊子夹起浸透药液的纱布。碘伏气味下藏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是蛇床子萃取液，过量会导致心律失常。他瞥向床头柜的香薰机，精油瓶标签印着助眠洋甘菊，瓶底却结着层暗红色沉淀。

"您最近睡眠好吗？"顾砚解开老人病号服纽扣，胸口的心电监护贴片边缘微微卷起。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如扭曲的蚯蚓，这是长期输血引发的铁过载。

唐振业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七旬老人："把我的怀表拿来！"呼吸喷在顾砚耳际带着腐臭味，"表盖内侧...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警报声骤然炸响。顾砚转身时撞翻药品车，玻璃药瓶在地面迸裂成尖锐的星芒。西个穿防菌服的壮汉破门而入，为首的袖口露出半截蝎子纹身——正是车祸现场视频里的男人。

"患者需要急救！"顾砚举起双手后退，脚尖勾起半支碎裂的注射器。蝎子男胸牌上印着"医疗顾问"，但白大褂下的战术靴鞋印与苏沉星办公室窗台的泥渍完全吻合。

唐振业突然抽搐起来，监护仪上的波形乱成狂草。顾砚被粗暴地按在墙上时，看见老人用口型无声地说："南山..."指尖在床单划出的弧线，正是青铜药匣上饕餮纹的獠牙。

***

地下药房弥漫着熟地黄的苦香。顾砚清点着冷藏柜里的血袋，标签上的捐献编号在荧光灯下泛着幽幽蓝光。第三排第七袋的条形码有细微折痕——和唐振业输血记录里异常的那批编号前三位相同。

"小顾，把肉苁蓉拿来。"中药师秦昭的声音从百子柜后传来，她总爱把木蝴蝶与香加皮混放在第三格。顾砚拉抽屉时故意弄响铜环，惊走了窗台上偷食的麻雀。

晒药间的竹匾上铺着暗红色根茎，顾砚拈起一片对着光看断面纹路："这是内蒙古阿拉善的货？"他指尖搓动时，药材粉末在阳光下泛出诡异的金芒。

秦昭的白大褂下摆扫过青砖地面，她耳后的银针随动作轻颤："你倒是识货。"接过药材时袖口滑落，腕间戴着的陨铁手链与顾砚当护工前典当的那条几乎一样。

"以前在药材市场打过杂。"顾砚用铜杵捣碎根茎，石臼里的撞击声掩盖了秦昭的闷哼。她转身取蜂蜜时，后颈露出巴掌大的青色胎记，边缘呈放射状——这是先天性毛细血管畸形的症状，他在医学古籍上见过叫"冰蚕纹"的记载。

烘干机突然发出刺耳蜂鸣。秦昭掀开盖子的瞬间，顾砚看见她虎口处的新鲜针孔——首径2毫米，只有最细的胰岛素针头能留下这种痕迹。

"唐老的药煎好了吗？"护士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秦昭手一抖，烘干盘里的药粉洒出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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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值班室飘着速溶咖啡的馊味。顾砚盯着监控屏幕，画面里的唐振业病房新增了两个红外感应器。他撕开糖包的手顿了顿——包装纸内侧用荧光笔写着"23:00 污水处理站"。

疗养院的排污管道在月光下泛着油膜似的虹彩。顾砚踩着青苔靠近时，听见压抑的抽泣声。林小满缩在混凝土管后，校服上沾着泥渍，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纸。

"他们给苏老师注射东西..."少女把残页塞给他，那是《青囊书》残卷的复印件，边缘留着焦痕，"我在生物样本库看到的，那些血袋..."

顾砚就着月光辨认烧剩下的字迹："...换血续命之术，需未及笄者..."他突然把林小满推进管道，自己翻身滚进污水渠。两道红光扫过他们刚才的位置，狙击枪的消音器在屋顶闪过冷光。

"手机给我。"顾砚在污水里按亮屏幕，林小满相册最新照片是排冷冻舱。少女牙齿打颤："在地下三层...他们给女孩们插着管子..."

远处传来犬吠。顾砚把残页折成纸船放进水流："明早第一班校车来前，把这个交给穿灰夹克的司机。"他扳过林小满的脸，"如果看到我戴蓝手套，马上报警。"

***

唐振业的病房飘着浓重的檀香味。顾砚换上加厚防护服时，注意到门禁卡感应区有细微划痕——是某种金属利器反复刮擦的痕迹。心电监护仪被人调成了静音模式，波形显示患者己陷入深度昏迷。

"该换绷带了。"顾砚对空气说道。衣柜镜面反射出窗帘后的黑影，蝎子男的呼吸频率比常人慢三分之一。他掀开被褥的刹那，唐振业突然睁眼，枯瘦的手指扣住他腕脉："怀表在..."

针筒刺入皮肤的轻响被中央空调的轰鸣掩盖。顾砚看着老人瞳孔扩散，藏在绷带下的录音笔持续闪着红光。蝎子男掀开窗帘时，他正用棉签蘸取老人嘴角的泡沫："患者突发室颤！"

混乱中，顾砚的护工证掉在床底。证件照上的他眼神温顺，与此刻轻触蝎子男后颈死穴的手指判若两人。走廊传来密集脚步声时，他己翻出窗外，攀着忍冬藤滑向地下三层通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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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藏室的寒气让金属货架覆满白霜。顾砚呼出的白雾模糊了监控镜头，他数着第七排血袋上的编号，指尖在"RH阴性"的标签上停留。这些血袋的条形码前缀，与苏沉星收到的威胁信上的代码完全一致。

暗门后的密室让顾砚胃部抽搐——八具玻璃舱里躺着少女，她们手腕插着采血针，头顶的显示屏记录着心率血压。最内侧的舱体贴着"林小满"的名字，采集进度显示97%。

"等你两天了。"秦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脱去白大褂，露出的紧身衣上缠满银针，"老爷子让我问你，"陨铁手链在她腕间叮咚作响，"当年长春观的《太清丹诀》，是不是在你手里？"

顾砚踢翻货架的瞬间，血袋在低温中爆裂成漫天红晶。他接住坠落的林小满时，少女的体温比冷藏室还要冷上三分。秦昭的银针擦过他耳际，钉在墙上的《青囊书》残篇簌簌作响。

"告诉南宫家的人，"顾砚扯下通风管栅栏，"他们要的答案在南山墓园。"怀里的林小满突然抽搐，嘴角溢出的血沫在冷气中凝成冰珠。监护仪警报声穿透层层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