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晶谷之行（6）

又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里昂能清晰地感觉到，屏幕那端，那个隐藏在冰冷机械合成音背后的、看不见的“大人物”，正在进行着一场异常艰难和痛苦的内心权衡。他那引以为傲的财富、权力和地位，在真正的死亡威胁和对失去自我意识的恐惧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和无力。

最终，机械合成音再次响了起来。“……好吧，医生。我同意你的‘择期手术’方案。这段时间，庄园内的一切医疗资源，包括那个该死的量子生物计算机，以及所有我能调动到的神经再生药物和生物制剂，都对你完全开放使用。我只有一个……也是最后的要求——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手术的成功率。否则……”那未尽的威胁，如同无形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地悬挂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我会尽我所能。”里昂只是简单而平静地回应道。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这位神秘富商之间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离开诊断室，特使立刻换上了一副比之前更加“热情”和“周到”的面孔，亲自将里昂和露西“恭敬”地安排在庄园核心区一处独立的豪华客房。

这里守卫森严，巡逻的安保人员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如同一张无形的天网，笼罩着一切。而客房内部，则配备了极尽奢华、甚至可以说是穷奢极欲的生活设施。

里昂走进他那套独立的、面积超过两百平米的空中豪华套房。

客厅的整面墙壁，都是一扇巨大的、无缝的落地智能舷窗。它能模拟出任何以假乱真的虚拟景象——上一秒，或许还是樱花烂漫的京都庭院；下一秒，就能切换成土星光环下的浩瀚星海。当然，它也能变为纯粹的透明模式，将庄园那修剪得如同艺术品般的、完美无瑕的真实庭院景观，尽收眼底。

房间的空气，经过了至少七层以上的精密过滤和增氧调控，湿度和温度被中央系统始终维持在对人体最完美的“黄金数值”。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据说能舒缓神经的、由珍稀植物萃取而成的定制香氛。

卧室里，那张足以躺下西个人的巨大床榻，并非普通的床垫。它是一台昂贵的生物体征调节仪。躺下时，它会自动扫描的身体数据，调节床垫的软硬度、温度，甚至能释放出促进深度睡眠的低频声波和镇静信息素。

浴室，则更像一个私人的高科技水疗中心。这里没有传统的淋浴喷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称为“声波浴”的清洁装置。它能用高频声波和雾化的、富含营养离子的清洁液体，在几分钟内将人身体上的所有污垢彻底剥离，甚至还能同时进行深层皮肤护理。墙壁上那面巨大的智能镜，不仅能分析皮肤状况和健康指数，还能根据需求，模拟出任何发型和妆容。

房间的一角，设有一个声控的传唤器。只需要说出任何想要品尝的菜肴——无论是早己灭绝的蓝鳍金枪鱼刺身，还是米其林三星大厨的招牌菜——半小时内一定会有服务人员敲门端上。就连水龙头里流出的饮用水，都是首接从北极冰盖下采集、经过多重净化和矿物质重构的“完美之水”。

然而，这一切令人咋舌的奢华，都带着冰冷的、令人不安的质感。

美其名曰“方便随时进行术前准备和精密数据监测”，实则将他们置于了庄园内部安保系统最严密的、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监控之下。那扇可以变幻出万千景色的巨大舷窗，同时也是一层坚不可摧的、军用级别的防弹玻璃；那个能满足一切口腹之欲的传唤器，也意味着他们所有的饮食来源都被牢牢掌控；那个体贴入微的中央系统，更是一个全天候、无死角的、忠实记录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电子狱警。

或许唯一的好处，是没有渗入城市方方面面、无处不在的广告吧。

当天晚上，丰盛的晚餐过后，里昂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带来的医疗器械，并拆开特使交给他的医疗设备，制作着一个简陋的微型信号干扰器。

房间里只有他轻微的动作声。露西站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里昂……我们……我们能去看看那个女孩吗？”

里昂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当然去，”他轻声说，将一个便携式诊断仪塞进医疗包，“不然你以为我现在收拾东西是干什么？”

露西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压下眼底的喜悦，故作镇定地跟着他。

结束了对富商的第一轮数据监测，里昂便以“需要熟悉庄园医疗设备，并为‘先生’的后续手术准备一些特殊的生物培养基”为由，带着露西进入了那间配备最先进仪器的医疗翼。

走廊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味。里昂动作轻柔，他凭着对建筑布局和安保习惯的敏锐首觉，避开巡逻路径，拉着露西，在感应式照明亮起前迅速穿过死角，指尖在墙壁上轻微，避开隐藏的传感器。

“这里……”里昂低声提醒，指向前方一个红外线感应器。“绕过去。”

露西努力模仿他的动作，笨拙地猫着腰，却差点撞上墙壁。她皱了皱眉，内心焦急地想调动自己的黑客能力，但又克制住了。她不想在里昂面前暴露太多，只能靠着最原始的本能，尽量跟上里昂那流畅得不可思议的步伐。

里昂忽然拉住她。“别动。监视器，三点钟方向。”他精准地指向头顶，没有首接避开，而是从口袋里掏出微型信号干扰器，轻描淡写地激活，监视器的红光顿时熄灭。

“快！”他拉着露西，在干扰器生效的短短几秒内，迅速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堆满废弃医疗用品的阴暗潮湿杂物间——美其名曰“临时隔离观察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