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夜之城往事（9）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和艰难的磨砺过程。里昂内心深处对无谓的杀戮依旧抱有强烈的抵触和厌恶。每一次扣动扳机，每一次在模拟训练中击倒“敌人”，都会让他感到一阵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他会做噩梦，会呕吐，会怀疑自己是否正在变成另一个像养父那样冷酷无情的怪物。

但铁拳的严厉教导——“要么你杀了他们，要么他们杀了你和你所有在乎的人！没有第三种选择！”，回声的鼓励和依赖——“里昂，好好练啊，我可就指望你啦！”以及一次次在真实任务中目睹的、因为自己战斗能力不足而差点让队友陷入险境的残酷现实，都迫使他不得不去适应，去改变。

他开始明白，在夜之城这个黑暗森林里，善良和怜悯往往是最先被吞噬的东西。要想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有时候，你必须变得比黑暗更冷酷，比野兽更凶狠。

渐渐地，里昂从最初那个连握枪都会手抖的医疗兵，成长为了一个枪法精准、战术灵活、能在枪林弹雨中冷静救治队友、也能在必要时毫不犹豫地用子弹和手术刀终结敌人生命的、真正的“灰烬之鹰”医疗兵兼战术支援人员。他掌握了那种在自保与救人之间寻求艰难平衡的、独属于他的生存技能。

在“灰烬之鹰”那些充满了汗水、鲜血、酒精和硝烟的日子里，除了战斗技能的提升和对夜之城残酷法则的逐渐适应，里昂心中还有另一份复杂而隐秘的情感在悄然滋长——那就是他对那个总是叽叽喳喳、活泼开朗的黑客女孩回声，所产生的近乎本能的暗恋。

回声比里昂大两岁，性格与后者截然相反。她总是充满了活力，即使刚刚结束一场血腥的任务，她脸上也总能带着灿烂的笑容，仿佛没什么事情能真正让她沮丧。

里昂看着她，回声的容貌算得上精致，一种耐看的秀气，并非夜之城中那些用夸张义体和霓虹炫耀的美女。她头部的黑客改造痕迹被巧妙的人造皮肤遮掩了大半，与原本的血肉和谐地融为一体，只在某些角度下，灯光才会勾勒出皮肤下那些细微的轮廓，反而增添了一种独特的赛博格魅力。

她热爱夜之城的一切——那些光怪陆离的霓虹灯、那些新奇古怪的街头小吃、那些在网络深处流传的禁忌知识、甚至还有那些在普通人看来丑陋不堪的、经过极限改造的帮派分子。遇到这些东西，她总会碰碰里昂的手低声说：“看到那个了吗，我去，太酷了吧！”

她会拉着里昂，在任务的间隙，或者在难得的休假日，穿梭在夜之城最混乱、最肮脏的街区，去寻找那些只有骨灰级本地人才知道的、隐藏在犄角旮旯里的“神级”美食摊点——比如沃森区码头深夜才出摊的、用发光藻类和合成蛋白炸出来的“油炸深海哥斯拉触手串”。这玩意儿里昂吃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但回声却吃得津津有味，还试图说服里昂这东西富含“稀有微量元素”；

或者歌舞伎町后巷那家由独眼老头经营的“七彩荧光拉面”，每天只卖一百碗。汤头泛着毒绿与电粉的诡异光泽，像是化学废料，却被回声奉为珍馐。她兴致勃勃地拖着里昂来尝鲜，尽管他盯着那碗五彩斑斓的汤头，眉头紧锁，满脸嫌弃。

某次，里昂那天因为之前任务中的一些波折，心情格外糟糕，一路上都阴沉着脸，几乎不说话。回声却活力西射，挥手跟摊主比划着点单，嘴里叽叽喳喳地讲着她在暗网淘来的八卦。点餐时，她突然想起什么，扭头对摊主叮嘱：“哦，对了，他的份别加那个红辣酱，他吃不了那玩意儿。”

摊主应了声，里昂却猛地抬起头，愣住了。那种红色的辣酱是他从小就极度厌恶的味道，辣得像火烧喉咙，纯粹的生理排斥。他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只是在团队聚餐时默默避开。没想到，回声竟在不经意间记住了这微不足道的细节。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与委屈，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过去在养父那里，他从未得到过如此细致的关心，只有无尽的剥削和打骂。在养父的阴影下，他从未被如此细微地关怀，只有无尽的剥削与毒打。回声这句轻描淡写的“他吃不了”，却像一柄钥匙，悄然打开了他紧锁的情感闸门。他鼻子一酸，眼眶不争气地红了。

回声正兴奋地等着拉面上桌，一转头却见里昂眼泪汪汪，吓得手里的饮料差点摔地。“哇！里昂，你咋了？！”她慌忙凑过来，笑容瞬间转为担忧，手足无措，“是我、我说错啥了？还是这地方让你不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语无伦次地道着歉，手忙脚乱地想从口袋里掏纸巾，却因为紧张掏了半天只掏出一块数据芯片。最后她只能笨拙地伸出手，用袖子轻轻擦拭里昂脸上的泪水，声音软得像夜风：“别难过，里昂，是不是任务压力太大？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有我们在呢。”

里昂被她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更狼狈，只能胡乱点头，心底却因这份关怀翻江倒海。他对回声的情感，在这一刻又深了一层。

她也会在团队休整的时候，强行拖着里昂去参加那些她觉得“很有趣”的地下活动。几次稀奇古怪的机器人格斗赛和边缘派对后，里昂终于忍不住拎着她去看维克多的地下拳击比赛。

比赛场地设在一个废弃的货运仓库里，空气中弥漫着汗水、铁锈和廉价酒精的味道，周围挤满了兴奋嘶吼的赌徒和看客。里昂对这种场合向来不太在意，但回声却看得兴致勃勃，她甚至试图用自己的黑客技术“小小地”干扰一下赔率显示屏，被里昂及时发现并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