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重返夜之城（14）

紧接着，维克多也提到了他最近遇到的一个棘手问题——关于某种在沃森区低收入人群中很流行、但设计有缺陷的廉价神经接口，经常出现信号漂移和幻肢痛的问题，而且很难根治。里昂则根据自己过去处理类似“神经排斥综合征”和低端植入体信号干扰的经验，提出了一种基于生物反馈调节和物理神经阻断的、听起来有些“复古”但理论上可行的缓解方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而争论，时而互相启发，完全沉浸在了对技术的探讨中，各种专业术语和黑话层出不穷。

露西坐在一旁，如同在听天书。看着两人时而皱眉思索、时而眼睛放光、甚至偶尔还会为某个技术细节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但她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那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专业气场，也让她对里昂的“医生”身份有了更深的认同——他不仅仅是打架、会开车，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他确实是大师级的。

不过，她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又觉得有些无聊。她对这些义体修理的技术细节实在没什么兴趣。诊所里的空气虽然比外面好闻，但待久了也觉得有些闷。她悄悄起身，走到诊所门口，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想出去透透气。

里昂和维克多聊得正投入，并没有立刻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露西来到诊所外的小巷口，深吸了一口沃森区的空气——混杂着雨水、霉菌和各种废气味道。她靠在墙壁上，看着巷子里偶尔走过的、奇形怪状的居民和空中掠过的浮空车，有些百无聊赖。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混混晃晃悠悠地从巷子另一头走了过来。他穿着破洞牛仔裤，紧身背心印着骷髅图案，手臂上有劣质纹身，嘴里叼着烟卷，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

他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露西。女孩虽然穿着朴素，但一头银发和精致的五官在周围肮脏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混混眼睛顿时一亮。

他吹了声口哨，径首走到露西面前，脸上露出自以为很帅的油腻笑容，上下打量着她：“嘿，小妞，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啊。一个人？要不要哥哥带你找点乐子？”他说着，还故意抖了抖自己那条装着廉价铬合金外壳的机械臂。

露西皱了皱眉，眼中满是厌恶和警惕，往后退了一步，冷冷地说：“滚开。”

“哟？还挺辣？”那混混不但没走，反而觉得更有趣了，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递过来，“别这么紧张嘛，交个朋友。来，抽一根？这可是好货，能让你忘了所有烦恼。”

露西看着那根递到面前的、散发着劣质香精味的香烟，又看了看混混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想立刻转身回诊所。

混混见她不收，不由分说地把烟塞进露西外衣口袋里。

而就在此时，诊所里的里昂也终于从和维克多的讨论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却发现露西不见了！他心中一紧，立刻站起身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纠缠着露西的混混！维克多也察觉到不对，皱着眉头跟了出来。

“喂！你他妈干什么？！”里昂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那混混被带着杀气的骂声吓了一跳，但看清里昂那虽然结实但并没有改造、甚至还穿着普通夹克的样子，又看到他身后那个同样没什么“威慑力”的大叔，胆子又壮了起来。他不屑地啐了一口：“我当是谁呢？一个老东西，带着个小妞出来卖？怎么？嫌老子挡你生意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很幽默，猥琐地笑了起来，目光再次转向因为里昂出现而松了口气的露西，嘴里的话更加不堪入耳：“小，别跟着这老东西了，一看就没钱。跟哥哥走，保证让你爽……”

“小”——这三个字如同最恶毒的咒语，瞬间点燃了里昂心中那根名为“露西”的引线！他想起了艾米，想起了黛西，想起了回声，想起了所有他生命中珍视的、却又被这个狗屎世界夺走的女性！一股狂暴、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怒火，如同火山般从他心底爆发出来！

里昂脸色铁青，眼角的皱纹被愤怒绞在一起。他甚至没有拔枪，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那混混根本没料到里昂会突然动手，而且速度快得惊人！他刚想抬起那条铬合金手臂格挡，里昂那饱含着滔天怒火的拳头己经狠狠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咔嚓！”一声脆响！混混的下巴瞬间脱臼，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出，口中喷出鲜血和几颗碎牙，重重地摔倒在几米外的垃圾堆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挣扎了两下就彻底晕了过去。

但这还没完！

里昂一步步走到人事不省的混混身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燃烧着冰冷而残虐的火焰。他蹲下身，动作冷静、熟练、甚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条理性，开始动手拆卸那个混混身上的义体！

他先是几下就卸掉了那条碍眼的铬合金手臂的接口卡扣，然后是发出滋滋电流声、几条沾血细线连着眼眶的劣质义眼，接着是植入腿部的简易加速装置……他没有毁坏这些义体，只是像拆卸一件报废的机器一样，将它们一个个从混混身上剥离下来，然后随手将这些还带着血丝和神经连接线的零件，如同丢垃圾一般，一件件地扔进了旁边那个散发着恶臭、装满了各种污秽物的巨大垃圾桶里！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动作精准而高效，那种冷静到极致的残忍，让旁边的维克多都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感到一丝寒意。他认识里昂这么多年，知道他能打、能杀，但他从未见过里昂如此……冷酷地“处理”一个人。

露西也完全被眼前这血腥而诡异的一幕惊呆了。她看着里昂那如同解剖标本般冷静地拆卸着混混义体的背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暴力美感。她心中那一点点的害怕，很快就被一种更加强烈、近乎病态的安全感所取代。这个男人……为了她……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