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重返夜之城（2）

除了随身的“统一”手枪，他还将战术家霰弹枪拆解后，用防扫描的油布包裹，牢牢固定在后备箱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几枚EMP手雷也贴身藏好。这算是最后的保险。

露西很快也收拾好了——其实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她只是将那个铜制头盔抱在怀里，然后仔细地把手枪藏在夹克内侧一个稍微宽松的口袋里，动作显得有些笨拙，但眼神却异常认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把枪不仅仅是武器，更是某种依靠和承诺的象征。

一切准备就绪，里昂最后用多重保险锁死了诊所厚重的金属门，两人钻进海拉汽车里。引擎发出一声压抑的低沉咆哮，驶离了熟悉的灰烬带，朝着那座既是机遇之地，也是埋骨之所的罪恶之都——夜之城，疾驰而去。

离开凤凰城锈迹斑斑的界碑后，窗外的景色迅速变得单调而荒凉。亚利桑那州永恒的烈日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炙烤着龟裂的大地，远方的地平线在扭曲的热浪中模糊不清。

只有无尽的黄沙、枯死的仙人掌、偶尔出现的废弃加油站残骸，和被风沙半掩埋、字迹斑驳的高速公路路牌，诉说着这个世界早己逝去的“黄金时代”。世界仿佛褪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末世般的苍凉和死寂。

海拉车在坑洼不平的旧公路上颠簸着前进，扬起一路尘土。车内，里昂沉默地开着车，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道路，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这不仅仅是在开车，更像是在对抗这条通往他痛苦过去的道路。露西则靠在副驾驶座上，抱着那个略显滑稽的铜头盔，这么做似乎让她更有安全感。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芜景象，偶尔会闭上眼睛假寐。

一开始，两人之间是长时间的沉默。只有车载收音机里传来的广播信号，里面夹杂着大量静电噪音，单调地播放着——要么是新美国官方发布的、关于各自由州“资源整合”又取得了哪些“辉煌胜利”的宣传，要么是某个自由电台播放的、歌词粗野但充满反抗精神的摇滚乐，偶尔还会插播几条关于某个公司又推出了什么，能让你“欲仙欲死”的新款义体或超梦的广告。这些光怪陆离的声音构成了这个破碎世界荒诞的背景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沉默太过压抑，也许是对即将抵达的目的地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露西忍不住侧过头，看着里昂那张被岁月刻下深刻痕迹的侧脸，试探性地问道：“夜之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和这里……真的很不一样吗？”

里昂的目光依旧看着前方那无尽延伸的道路，隔了几秒才回答，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不一样。那里更高，更亮，更吵，也……更危险。”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像个巨大的、永不熄灭的霓虹漩涡，外面看起来光鲜亮丽，五光十色，充满了机遇和梦想，但内里却能把一切都吸进去——希望、人性、生命……然后毫不留情地嚼碎，再吐出来一些闪闪发光的垃圾和更多破碎的幻影。在那里，梦想和垃圾往往只有一线之隔，有时候，它们甚至就是同一样东西。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厌恶还是怀念，或许两者都有，复杂得让露西一时间难以分辨。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关于里昂的过去。

她只是偶尔会指着窗外的路途问：“前面那个发光的是什么？是城市吗？”

“不，那是地热发电厂的废弃冷却塔，晚上会发出磷光。”里昂答道。

她也会对一些奇特风景张大了嘴巴。“那些巨大的、像骨架一样的金属架是什么？”

“旧时代的太阳能收集阵列，早就废弃了，现在是流浪者和变异生物的巢穴。”

里昂的回答大多简短，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拒人千里，有时甚至会多解释一两句关于废土上的生存规则或者某些地标的来历。

又行驶了几个小时，太阳开始向西偏移，酷热稍微减退了一些。为了让车和人都休息片刻，里昂开到一处悬崖边缘停下。这里相对安全，可以俯瞰下方巨大干涸河床——据说曾经是科罗拉多河的某条支流。

里昂从后备箱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瓶装纯净水，和几块高能量压缩饼干。

露西则从自己的小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上次在商城，里昂“顺手”给她买的那些零食——还剩下大半条的巧克力能量棒，以及一瓶未开封的、亮蓝色的“爆能！”碳酸饮料。她显然没舍得一次吃完喝完，一首珍藏着。

里昂看到她拿出那些东西，眉头惊讶地挑了下，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他本以为以她那种对甜食和饮料的渴望劲儿，这些东西应该在离开商城后不久就被消灭干净了才对。

没想到她居然还留着。这份小小的“珍惜”，让他因为即将重返夜之城而沉重和烦躁的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一点点，甚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高兴？因为自己买的东西被她如此看重？

“咳，还留着？”他靠在车门上，啜了口水，语气带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揶揄，“我还以为你早吃光了。”

露西正低头用牙撬“爆能！”的瓶盖，闻言小脸一红，手指不自然地攥紧瓶身，侧过脸嘟囔：“……路上太颠，没机会。”声音虽倔，尾音却泄露了一丝羞涩。她才不会承认是舍不得吃，想留着慢慢品尝这“奢侈品”。

牙齿磕上瓶盖，发出清脆一响，亮蓝色泡沫“咕噜噜”涌出，吓得她连忙含住瓶口，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甜腻的气泡滑过喉咙，她舒服地眯起眼，满足地轻叹一声。接着，她撕开巧克力棒包装，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浓郁的巧克力和坚果香让她暂时忘了旅途的疲惫与夜之城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