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以钱易物（5）

里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局面会这样反转！他看看一脸谄媚的销售员，又看看旁边那个一脸平静、下巴微抬，仿佛只是说了几句常识般轻松的露西，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感觉。

这个小鬼……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懂这些？而且，这口才，这气势……比自己这个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人强太多了！

震惊之余，又有一丝哭笑不得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隐隐的自豪感？

露西对销售员那副嘴脸投去一个极度轻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卑微的虫子。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在销售员将打包好的物资递给里昂时，她才转过头，瞧了里昂一眼，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混合着得意和些许挑衅的弧度，仿佛在说：“看吧，搞定。”

然后她立刻收敛了表情，恢复了之前那种沉默寡言、置身事外的样子，退回到里昂身边。但在她转过身的瞬间，里昂还是再次捕捉到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对这种依附于大公司体制的“走狗”的深深厌恶。

最终，里昂顺利地以之前的优惠价格，甚至还额外打了个折，买到了所有急需的医疗物资。他默默付了钱，接过东西。在推着满满的购物车离开那个摊位时，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沉默。

走出一段距离，远离了那个摊位后，里昂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走在身旁的这个银发女孩。阳光透过商城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在她银白色的发丝上跳跃着细碎的光芒。

她依旧是那副瘦弱、警惕、对周遭一切都保持着距离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言辞犀利、将精明销售员驳得哑口无言的人根本不是她。

“刚才……”里昂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谢了。”

露西似乎没料到他会道谢，脚步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她努力想装出一副“这没什么”的老成样子，但眼中的得意和兴奋几乎要藏不住了。她故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抬了抬下巴，“小意思。对付那种只会看人下菜碟的家伙，就不能客气。”

话是这么说，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真实情绪——像个打了胜仗、急需表扬的孩子。

里昂看着她那副努力装酷、却又掩饰不住得意的小模样，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又被阳光照到了一小块，感觉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对她的看法再次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这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他照顾的、麻烦的、可能有点小秘密的孩子，也不仅仅是一个关键时刻能帮上忙的伙伴……她身上似乎还隐藏着更多他完全不了解的、复杂、危险却又……该死的有点吸引人的东西。

但不知为何，这种认知，非但没有让他产生更多的排斥，反而……让他心中那份刚刚萌芽的、将她视为“自己人”的感觉，变得更加清晰和确定了。

“走了。”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推着购物车，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露西立刻迈着轻快的步子跟上，甚至还用脚尖踢了一下路边的一个空饮料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将大包小包的普通采购品——主要是些合成食品、清洁剂和基础医疗耗材——塞进海拉汽车那看起来比实际容量要大的后备箱后，里昂发动引擎，开车返回诊所。

回去的路途，车里的气氛明显比来时轻松了不少。那忧伤的古典乐依旧在播放着，但露西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坐立不安，而是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从光鲜逐渐变得破败的城市景象。

里昂则沉默地开着车，但紧绷的嘴角似乎也放松了一些。刚才露西的表现，确实让他省了不少钱和麻烦，也让他……心情莫名地好了那么一点点。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露西正好奇地打量着后座上的购物袋。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语气依旧平淡，却温和了许多。

“副驾驶座前面那个储物格旁边，还有几个袋子，你翻翻看。”

“嗯？”露西愣了一下，转过头，依言在脚边和储物格附近翻找起来。很快，她眼睛一亮，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拉出了一个小小的购物袋。袋子里面，赫然装着几条她之前在商城里盯着看了好久的、包装上印着炫酷图案的巧克力能量棒，还有……两瓶那个她最想尝尝的、亮蓝色的“爆能”碳酸饮料！

“哇！这个！”露西的眼睛瞬间像被点亮的霓虹灯一样，发出了惊喜的光芒！她几乎是立刻就撕开了一根巧克力棒的包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浓郁的巧克力和坚果的香味瞬间充满了口腔，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紧接着，她又用牙齿，“噗嗤”一声打开了一瓶“爆能”饮料的盖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冰凉、甜腻、带着强烈气泡感的蓝色液体滑过喉咙，那种刺激的、充满人工香精的味道对她来说简首是无上的美味！她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嗝，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属于孩子得到心爱糖果时的那种、毫不掩饰的快乐。

里昂用余光看着她那副小仓鼠一样塞满了食物、眼睛亮晶晶的满足模样，听着她喝饮料时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心中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变得异常柔软，涌动着暖流。

他多久没见过这样……鲜活的、毫无阴霾的快乐了？似乎从艾米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他发现自己竟然也因为她的高兴而感到了……高兴？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立刻板起脸，恢复了那副严肃刻板的样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用他惯有的、带着点教训意味的语气说道：“少喝点那个，都是糖精和色素，喝多了烂牙齿。”